“父母之爱子,人之常情。”梅长苏轻声道,“坤及不必如此。”
“不。”皇后淡淡地道,“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但还是想提醒中大夫一句。既然中大夫也知道人心素来难测,不如学一学陶朱留侯,否则君恩难受,早晚是要吃亏的。”
一语既罢,皇后转身离去。
***
绍圣五年五月初八,襄王萧景宣兵败,携宠姬夜来自焚。与此同时,一封书信悄无声息的送至武英殿的案前。萧景琰阅毕神色大变,下诏辍朝五日。
三日后,陆齐青衣简从将一个长形礼盒送入苏宅。梅长苏在书房打开后,看着盒中之物怔了许久,最后轻轻笑起来。然后他抬眼望向霍州的方向,长长出了口气。
那盒中除了一方玉盘,别无一物。
第30章 三十
【三十】
绍圣五年五月十二,岁在南陆。太后下旨命中大夫,太子少师兼银青光禄大夫梅长苏入芷萝宫。
梅长苏已经五载不曾再见太后了,等入了芷萝宫正殿,只见太后早命人在自己身侧设座。太后眼角微红,见梅长苏身着紫色官袍缓步踏入,抬手向他勉强笑了笑道:“小殊,过来。”
设若是平日里的会见,这样的称呼自是不妥。然则如今形势已改,梅长苏只是轻轻一笑便依言上前,挨着太后坐了。
太后目光黯然的打量了他许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去了也好,金陵本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静姨,你可还记得我在五年前跟你说的话?”梅长苏低眉浅笑,见太后面露不解之色,遂轻声道,“堵不如疏。我有法子让陛下去了这念头。”
太后面色一白,心内蓦地涌起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推测,翻来覆去揣测了几次,终于试探开口问道:“你......一直在等这一天么?”
梅长苏也笑,直欲笑出泪来:“所幸,景琰没让我等太久。”言至最后,他语声缱绻,那个名字唤在口中似有千分情意,“景琰......”
意料之中的,太后怔怔的看了他许久。面上渐渐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开口已是掩饰不住的哽咽:“那你......”
“静姨,不必为我难过。”梅长苏轻轻止住了她的话,微笑道,“‘人心好恶苦不常,好生毛羽恶生疮。’我不过早几年比景琰看清这个道理罢了......好在如今景琰也已然明白,能得如此结果,却该多谢襄王爷才是。”
他语气郑重,提到萧景宣时神色复杂,神色变换几次,终于长叹一声:“襄王爷,是我错看了他。”
这话跟五年前一般无二,可语气却是已经千差万别。太后听闻,亦是默然不语。
襄王萧景宣与北燕慕容氏使臣周旋数载,以数州百姓及自己的声名,换得一封详细记载北燕兵马秘要的书信,最终携宠姬自焚,却命心腹将那封书信送至君王案前。
终于,梅长苏轻声道:“之前襄王爷打的那清君侧的名头,他曾经也跟我说过。那时越氏将死,我本以为是他诈我,可后来却觉得似乎他当真有些依据。”
太后轻声道:“景琰在养心殿,你去同他说罢。”
梅长苏应声退下,退至门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回首向她含笑道:“静姨,好生珍重自己的身子。方才我看着您鬓边都有白发了。”
太后微笑道:“知道了,快去罢。”
养心殿内寂无人声,梅长苏被陆齐带进去时只听见萧景琰翻阅奏折时带出的轻微声响。他忽觉心中一恸,几乎要落下泪来。
萧景琰见他进来,手中用于批阅奏折的笔立即放下,面沉如水,张了几次口皆不曾发出声音。
于是梅长苏便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陛下。”
萧景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终于开口道:“你们都下去,朕有要事同中大夫谈。”
陆齐闻言,连忙领着那些侍从退出养心殿。最后殿中只剩得三人,萧景琰揉了揉眉心,疲倦道:“刘起居,你也出去。”
端坐于下首的刘覃面不改色,避席起身应道:“启禀陛下,臣掌修起居注之事,未敢有一刻擅离。”
萧景琰便不再理他,向外扬声:“来人!”立时便有两名执金吾入内待命,萧景琰咬牙道,“把刘起居带出去,一并将他所书的起居注也带出去。”
刘覃终于面色大变,将自己所书的起居注抱人怀中,起身斥道:“此非帝王之事,陛下怎敢!”
萧景琰冷声道:“等刘起居离开养心殿朕再同你理论帝王之事,出去!”
梅长苏站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刘覃被执金吾强行带出,其中未发一言。等殿内终于只剩他们二人时,他才轻声笑道:“陛下如今火气愈发大了。”
萧景琰也不回答,起身离开座位,上前两步便将梅长苏狠狠地揽入怀中,涩声道:“我管不了他们了,长苏,我是真的想过要同你好好过下去。”
梅长苏任他揽着,许久才道:“那你就别让我走,我就在金陵陪你好不好?”
萧景琰闻言身子一僵,轻声道:“别招我。”
梅长苏笑了笑,亦伸臂回抱住他道:“那便是了。等我到了霍州,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我。”
“嗯,那时候,你大约还会有个孩子。”萧景琰轻声应道,“我该谢谢襄王兄,幸好他让我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萧景琰放开了他,低声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