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同修虽惨遭毒手,几人心下却还来不及感到悲痛,更无必要呼喊死者的名字在杀人者面前大哭一场——很明显、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将头脑冷静下来思考。
——此人这番挑衅目的为何?
难道是受方才孟缟衣“自难忘”的影响,他的身体状况已如强弩之末,需要速战速决?
十剑中一个较为年轻的汉子尽管极力隐忍,却已有些按捺不住——他们何曾遇到过被人杀了兄弟示威的事?只见汉子双眉紧绞,跨出半步,刚要拔剑,谁知却被方才那冷面的女子横手一拦,她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接过头颅,相反却任其坠落在地上,单手将马头短剑从鞘中亮出,兀自上前一步,冷笑道:
“果然好礼!不过我倒也知恩图报,”可怜她虽冷静,笑容却已经走形,唇角略微颤抖,“剑盟十剑最弱一剑车月,愿领教天下第一毒。”
“毒”字方落,人却毫不犹豫,与剑同时脱出。温皇见对方先攻,来势汹汹,旋即单脚一收,腰身随之一转,避其锋芒。
“这话就说得差了,是姑娘挑衅在先,温皇还礼在后。现在你的行为可不算知恩图报、这可是,”顿了顿,“恩将仇报啊。”
单就武力而言,或许方才被温皇掌毙的剑者要比这个名为车月的女子技高三筹,但眼下双方皆警惕十分,余下的几双眼睛全抵在温皇的命门之上,只待他露出破绽——这场缠斗断然不会似方才那般能够轻易解决。
车月的步法毫不逊色,一步连着一步,绞缠甚紧,数次几近踏上温皇的靴头。她每上一步,便出一剑,剑锋几近贴面,温皇汲汲后退,向后倾腰。
这种快到窒息的步子本适用于刀法,若是剑则稍嫌过近以致难以发力,可是这女子手中的武器用起来既像刀,又像剑,却也比刀多了一寸长、又比剑多藏了一分力,两相折衷,调和至极。
温皇内心惊叹之余,却见她挥剑连连落空,那扑面的道道剑风虽摄人——旁人看来温皇简直如同砧板上的面团,稍慢一步便是刀削的命运——可运使这种快剑也确实耗费了车月不少气力,她已有些微喘。温皇见状,后退之余,瞅准了其力道渐老的刹那,立刻向后下腰,双指抬起聚集一点,用力向上一弹,剑尖立即向上偏去,车月手中一个脱力,瞬间就泄了剑气。
他趁着这个当口连忙站直运掌,却不想面前的女子竟一改方才的疲累神色,冷然一笑,倏地顺着方才向上一弹指的力道飞掠而起。
——也正是在温皇这一弹指的瞬间,他感受到一枚冰凉的物事如勺挖豆腐般,平平静静地滑进了后腰一侧。
冷意自那一点扩散,沁骨、遍体生寒。
“不择手段,我也会。”
车月压抑着剧烈的喘息说完,本欲拔剑直刺其后心,谁知这把剑根本——
拔不下来了。
女子瞬间慌了神,连忙再度发力欲拔剑,谁知那剑偏偏如同楔入其中一般,和那具身躯融为了一体,不动分毫。
他竟以腰腹之力生生将剑夹在了腰后!
“虽然会,但你掌握得不够好。”温皇背手将短剑迅速抽出,也不止血,倒是放在手中端详起来。“这回敬的一礼,我收下了。”
这把剑精致好看,剑柄斑驳泛着古意,上面雕刻着一尊精神奕奕的马头,它的一双眼睛还真似睥睨视你。随后脖颈向下一转,连接着弯曲的剑身,看似灵巧,却也有几分重量——当真是将中庸之道体现得淋漓尽致的一把好剑。
温皇不禁赞了一声,用指腹抹去上面残留的血,他擦剑的动作很慢、很慢。待到指尖滑落到剑尖的刹那,剑随之向前一送,贯入了女子的胸口,一刃致命。
他出剑的动作很快、很快。
快到拔出剑身,竟未见其上留有一丝血痕。
“你们还有礼物要送么?”
这一言既出,不仅是十剑之人几近震怒,便是伫立在侧,一直持观视态度的李青竹与杜凌云也是未等其说完,瞬间挥出了百余道暗器直接打在温皇周身。
他忙将披风解下,一展一卷将大部分毒针纳入其中再一撇,余下则用手中的马头短剑一一磕飞。待到这番剧烈动作过后,后腰方受的剑伤不禁一阵牵扯,背后蓝衣瞬间染红一片,血流汨汨,寒风徐来,熨帖的血衣阵暖阵凉。[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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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剑锋无情注:好眼熟的剑法……或者说是刀法,小碎刀步?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确实妙哉。虽说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武器,但大哥的补风若是稍长些......便不必那般近战涉险了。
十剑耸动片刻又归于平静。
而这次的平静之后,由余下八人之中缓缓步出一个男人。方才他一直没有反应,山下观战的众人几乎一开始便未曾留意此人,此刻见他走出来倒也有几分诧异。
细观来,此人胡须稍蓄,身材伟岸健硕,一双眼睛如深深的井,沉默而精悍。他走出来,只说了两字,而人却未动。
“柚渊。”
温皇不知何时又倚在棺材边上休息,两个人对视着,却各自按兵不动,好似谁也不肯出这第一剑。
终于,温皇笑叹了一下,随即飞跃而起,掌风酝酿,直向柚渊袭去。谁知男人避也不避,一柄重剑连鞘也未开,便直接被抛了出去,破开了那记试探的掌力。
温皇欲上前再攻,而柚渊竟也同时上前一步握住飞出去的剑柄,手上一使力,先是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