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皇上坐在龙椅上没有说话,只是巡视大殿。
众人都垂首等着,直到皇上问了句:“怎么不见明王?”
林昭仪一哆嗦,心里慌张得不得了。
开宴之前她去求见皇上,皇上没见她,原来是要当众发难。
林昭仪眼神哀求的看向泰来总管,但泰来总管这时哪有功夫管她?
只听他回禀道:“回禀皇上,明王告病,未能赴宴。”
皇上冷哼一声,道:“告病?他如今怎么也这样不懂事?难道不知道上元家宴象征阖家团圆,要一起祈求国泰民安,是不能缺席的吗?去,把他宣进宫,宫里有最好的御医,也正好瞧瞧他到底是什么病!”
泰来总管愣了一下,应诺后恭身退下。
说完这件事之后,皇上才切入正题,道了声:“诸位爱卿,今日举办上元家宴,在座的都是朕的亲人。在进殿之前,朕坐在御书房中看着诸位先皇帝的画像,朕突然觉得愧对先皇,有些话想借着家宴的机会,跟爱卿们说叨说叨……”
在场的人心神都紧绷起来,不由得拿眼神询问左右相好的人,想看看谁知道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
但没有一个人是提前知情的,全部一脸茫然或是一脸忐忑。
皇上从他登基开始说起,说了初登基时民生凋敝、时局动荡的艰难,又说了这二十年来农商兼营、复兴大周的不宜,最后道:“百年之后若见先祖,老祖宗若问起江山社稷,朕扪心自问,当无所愧疚。可若先祖问起子嗣继承,朕却内心惶惶,这百年江山,唯恐后继无人!”
话说到这里,沐苏听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当众数落诸位皇子的不是,只怕最后是要处置明王!
听明白的当然不仅是沐苏一人。
就在沐苏等着皇上说完话的时候,林昭仪忽然冲出席位,跪在正中,将皇上的话打断了。
“陛下!陛下育有七子九女,子嗣满堂、福寿绵长,列祖列宗知道了,也只会赞叹陛下克嗣良裘、治家有道,陛下怎可妄自菲薄?”
林昭仪这番话说的沐苏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夸的也太违心了!
子嗣满堂又怎样?
那也顶不住皇上“自相残杀”的极端教育方式和“制衡”的权术之道!
但凡有皇子对政事有些兴趣,皇上就会适当培养,并故意让他们亲兄弟在朝政中搏杀。
无野心的,被发配。
失败者,被贬。
胜利者,但所用手段不合他心意的,依然落不到好下场。
所以七位皇子,目前只有明王和燮王尚且留在京城,其余五位皇子,处境都非常不好。
亏得周夑排行老六,刚刚接手政务,比他的哥哥们要幸运很多,不然沐苏真不知道周夑会被皇上“教育”成什么样子!
林昭仪急切说道:“各位皇子在文功武治上,各有建树,此乃大周之福,陛下,陛下您不必太过担忧!”
林昭仪想阻止皇上贬斥明王,至少不能在家宴当场发作。
皇上眯眼看了林昭仪两眼,说:“你退下吧,朕今日不过是想跟家人们说说心里话,难道朕这个做父亲的,连教训儿子的资格都没有?”
林昭仪依然惶恐,却不肯退下。
皇上终是没了耐心,呵斥道:“退下!”
林昭仪两脚打颤的站起,退回席位之中,但已是魂不守舍。
皇上看了一眼在场唯一的一位皇子,周夑。
“老六,朕问你……”
周夑听见之后,立刻到殿中跪下听训。
皇上说道:“你身为皇家龙嗣,可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血脉?”
沐苏的心提了起来,好好地,怎么训道周夑头上了?
淑妃也坐直了身体,不安的看向皇上。
周夑腰背笔直,双手拱在胸前,道:“回禀父皇,儿臣身为皇子,自小受父皇严格教导,自知身负家国重任,所以时时学习、不敢懈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对得起大周皇室之名。但儿子愚钝,不知如何孝敬父皇、报效国家,只知君、父为天,眼下只想把父皇交代的事情办妥,若有疏漏之处,谨听父皇庭讯!”
皇上听完缓缓点头,说:“你有这种想法,朕很欣慰。但你不能仅仅办妥了几个差事,就觉得做好了本分,身为皇子,国事即为家事,你要主动多替朕分忧,知道吗?”
“是,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解难!”
“嗯。”皇上环视众人,道:“罢了,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朕就不多念叨了,赐宴吧!”
话毕,礼乐再次响起,宫人们如有序运转的机器,开始进殿呈上晚膳。
林昭仪松了一口气,淑妃松了一口气,沐苏也松了一口气。
林昭仪如死里逃生,只要明王不被当场贬斥,他们母子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