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是第二次。

闻景心中一跳,直觉不好,伸手想要抓住陆修泽的手腕,然而陆修泽此时却是看也不看他,抽手化作清风遁去,竟是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已经从那骇人的感觉中回过神来的叶灵书看到这一幕,心下奇怪,望向闻景道:“陆兄这是怎么了?”

“我……”闻景心脏越跳越快,手中不知怎么的攥出了汗,然而仔细一想,就连闻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害怕些什么。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不知道……”

——但,但他应该做点什么……什么都好,一定要阻止……

——阻止……什么?

闻景头痛欲裂,恍惚间像是有看到一片黑火地狱漫开,一个曾经朝夕相处的熟悉的面容向他笑着,神色奇异,像是释然解脱,又像是温柔的缱绻。在那人身后,闻景能看到金色的光柱贯穿了天地,乌云散尽,日月同现,远处,乌压压的黑影如同地狱的恶鬼,蜂拥而至,向那人伸出手来,可那人却浑然没有在意,只是看着闻景,嘴唇张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他在说什么?

“……醒醒……”

——他在说什么?!

“表弟?表弟!”

闻景蓦然回过神来,在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金色的火焰在他眼中闪过。

叶灵书摇晃着闻景的肩膀,觉得闻景的情况像是书籍中说过的“顿悟”,又像是“预见”,但最像的还是“脑子不太清醒”,于是叶灵书一边摇着闻景一边琢磨着什么时机往闻景脑袋上浇冷水才是最好的。

但叶灵书没这个机会了,因为下一刻,闻景就从窗户处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

“我去找我师兄了,表哥你自己回家吧!”闻景的身影三两下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声音也越来越远,“记得暂时不要跟我爹娘说我回来的事!”

叶灵书目瞪口呆:“说好请我的呢?怎么最后是我结账?!”

另一头,陆修泽在抛下两个少年后,几息间就用遁法来到了那两人的所在之处,明目张胆地站在窗外的桃花树下,但偏偏从陆修泽身旁走过的婢仆都对陆修泽视而不见,就像是全然不知道府邸中闯入了一个生人。

陆修泽神色沉冷,望向窗内,只见那被称作大人的淮建王,是一个留着长须面目祥和的中年男人,然而从他青黑的眼袋和虚浮的脚步可以看出,此人不过是一酒色之徒耳。

在这淮建王的对面,是那周侍郎。周侍郎长着一张容长脸,肤黑而须短,看似一脸憨直,然而从方才的话便可听出,这人在谄媚上怕是一把好手。

那些婢仆没有发现陆修泽的所在,书房内的两人自然也是没有发现,于是那淮建王面对周侍郎的问题,自得一笑,道:“所谓的万万里,不过是小事一桩!”

周侍郎微讶,道:“哦?大人有何妙法?”

淮建王道:“周侍郎今夜便知!”

今夜便知?

桃花树下的陆修泽蓦然笑起来,满是玩味,竟是比纷落的桃花更是好看。此时,陆修泽指尖原本已经燃起的火焰,在这句话后倏尔又消失不见,但眼中的杀气,却越发沉重。

——就让他看看,今夜的这二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吧!

第19章 中定(四)

闻景是在中定府郊外西首山上寻到陆修泽的。

此时,正是三月方过,西首山上满山桃花正艳,一群中定府中的书生呼朋唤友,来到了西首山上名为静水的溪畔,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将原本鲜有人迹的西首山,染上了属于人的气息。

而闻景,就是在静水溪畔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找到了默然静立的陆修泽。

闻景来到陆修泽的身旁,默不作声地陪着陆修泽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些游戏的书生们尽兴,准备离去时,见陆修泽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忍不住问道:“师兄在看什么?”

陆修泽不答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闻景顺着陆修泽的目光瞧去,只见岸上落英缤纷,水中游鱼来往,林间鸟声啾啾,而在岸边,人影交织,书生们结伴同行,笑语宴宴。

闻景稍稍犹豫,道:“是……生机?”

陆修泽笑了笑,沉默了下去。闻景心中忐忑,但在这古怪的气氛下又不敢开口多言,于是也耐着性子,陪着陆修泽站了下去。

时间流逝,日影西斜。

不知过了多久,陆修泽冷不丁道:“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闻景回过神来,再次望去,却见景色依旧,除了那群书生已结伴离开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闻景哑然,纵使他的悟性曾被择日宗上下百般夸赞,但此刻的他依然不明白陆修泽语中有何深意。

大师兄究竟在问他什么?

大师兄又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闻景竟想不到答案。

陆修泽曼声道:“蜉蝣从生到死的时间,不过是人的一日。而人的一生,不过是仙人一个打盹的时间。我们看蜉蝣碌碌的一生,觉得它们可怜而可笑,殊不知仙人看我们也是如此。”

闻景心中越发困惑,但却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细细聆听。

陆修泽继续道:“蜉蝣一日生死,草一岁枯荣,人百年轮回。世上有很多的事,我们不必理解,也不会去理解。这样不同的理解,造就了‘对’和‘错’。然而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对错,只有所站立场的不同,和眼中世界的不同。”

闻景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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