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武川正当犹豫着是否要动这一国太后,谁料这房月溪便已面色如狂,将匕首深深插入了郭世通身上。伴随着“噗嗤”一声轻响,血味便蔓延开来。
郭世通嚎了一声,立刻弹了起来,在麻兜里扭着朝旁边滚去。
“哀家的腹中有着你们萧家的骨肉!”她一边将那匕首再次朝郭世通身上捅去,一边癫狂地尖叫狂笑起来,“摄政王,你若是敢动哀家,便是对不起萧氏列祖列宗,要先帝断子绝孙!”
萧骏驰不敢犹豫,立时制住了房月溪,朝宋枕霞嚷道:“还不快救人!”
宋枕霞从杂役的锄头下逃脱,顶着满天飞的铜镜、钗簪,急急地解开了郭世通身上的麻兜和绑绳。他伸手一探,大惊道:“不妙,破的是脖子!救人要紧!”说罢,他扛起郭世通就跑。
房太后眼睁睁见着宋枕霞背着郭世通跑远,癫狂的神色怔住了,继而,她像是个孩子似的发出奇怪的喃喃自语来:“竟……竟……竟不是那河阳公主……?!”
她像是陡然失了力气,手中牢牢握着的匕首脱手坠下,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竟……竟不是河阳公主……”她身子瘫在地上,声音犹如梦呓,“这竟不是河阳公主?!”
此时,京畿兵士也赶到了,将这含春楼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萧骏驰见她不再挣扎,寒着面孔,朝傅徽抬了下手,道:“把房月溪带回西宫去,别惊动陛下,省得中道生变。把这儿也处理干净了,谁也没见过太后娘娘,只不过是几个烟花女子在闹事罢了。”
傅徽应声说是。
房月溪浑浑噩噩的,便被捆着、扯着带上了马车,押回了西宫。从始至终,她都像是个无知孩童似的,在马车上喃喃着什么。仔细一听,说的都是“河阳公主”、“摄政王妃”之流的话。时而低笑起来,叫人毛骨悚然,一点儿也无从前那和气太后的模样。
待她重新到了自己宫里,虽身旁俱是玄甲兵士,心思却镇定了下来。
她腹中可有着萧家血脉,萧骏驰又能拿她如何?
这样想着,房月溪理了理凌乱鬓发,又恢复了那副柔和面孔。先前尖叫弄哑的嗓音还沙沙的,她却有模有样地发作起看守着自己的兵士来了。
“哀家这手折了,还不快去请太医来?”
只是玄甲军向来只听萧骏驰号令,听了这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大胆,哀家的命令,在这西宫里竟作不得数了么?”房月溪的声音高了些,可却依旧无人理会她。这时,房月溪才有些凄楚起来。
她在这西宫里,虽有权势威严;可若出了西宫,要对那摄政王妃下手,却是远远不及的。她本想求助于毫州王,可那毫州王竟对她不屑一顾。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动手。可她久居深宫,并未做过这等事,一出手便叫萧骏驰抓了个痛快。
宫门被推开了,殿外夜色溶溶,那暗沉沉的天色,像是能把人吞入腹中似的。几盏微渺的灯笼,被人提着急匆匆地游走着,随时都能被那夜风吹卷了去。
萧骏驰一撩衣带,带着两三个内侍走了进来。
王德海垂头弓背,双手端着个盛了红丝垫的锦盘。他将那锦盘托得高高的,抵在额前,像是什么祖宗牌位似的敬着。一路走来,王德海的步子极是小心,像是怕颠了那锦盘里的物什。
房月溪定睛仔细一看,那盘里装着一盏小金杯,雕着飞凤浮龙,金灿灿的映着烛火,好不贵气。只是其中盛着的酒液,就叫人不寒而栗起来。
萧骏驰在她面前站定,原本缠在手腕上的念珠被取了出来,挂在右手背上。他慢悠悠地拨着那檀木珠子,沉红的数珠一颗、一颗滚过指腹,发出细细的轻响。
这声音明明极细小,却偏偏让人心里如针在刺般难受。
房月溪原本端坐在凤椅上,见此情状,她向后缩了一下,继而又摆出副端庄模样来,问道:“摄政王,你这是何意?”
萧骏驰闭目,喃喃念了一句佛语,继而淡淡开口:“送太后娘娘上路。”
西宫里的更漏声传来,远远的,极是幽长。
房月溪的嘴唇颤了颤,她露出个勉强的笑来,道:“……摄政王真是说笑了。哀家何错之有?”
更声停了,萧骏驰慢慢睁开眼,低声道:“太后心里,难道不是跟明镜似的清楚么?”
房月溪屏住了呼吸,戴着指套的尾指颤个不停。
——是,她确实极清楚,只是她不甘愿就这么死去。
她强自故作镇定,眸中浮出泪意来:“摄政王,这也是哀家的错么?奉先皇之召入宫,却不曾被当做妻子对待;武川与我,虽是母子名义,却无血脉亲缘。只不过是生不逢时,这也罪当至死么?”
看她这幅哀戚模样,若有不知情者,恐怕真会被她打动。
萧骏驰敛了眉眼,想到郭世通生死未卜模样来。去时,那小子还在憨厚地说着对他如何仰慕,回来时便已去了大半条命,也不知能不能熬下来。
他也未曾料到,这房月溪竟如此心狠。
她本想将姜灵洲送去烟花之地折辱,此事本已是不可饶恕;为了亲自毁去姜灵洲的容貌,房月溪竟不惜独身一人重返太延来;后来,竟萌生出杀意,亲自动手。下手之狠毒,令人惊愕。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信这是女子的手段?
“房月溪,你错在三处。”萧骏驰淡然地开了口。
不知为何,这初夏的寒夜极冷,竟让房月溪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