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答案,是那样的显而易见,芮央的眼中猝不及防地蓄满了泪水, 她从心底里在期盼着那个名字。
“是王爷,王爷来过,”纷儿见她的情绪突然间变得这样激动,连忙回答着她, “您睡着的这些日子里, 听说,朝中出了大的变故······”
芮央撑起虚弱的身体, 挣扎着便要下床。纷儿一把扶住她,焦急地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芮央晃悠悠地立直了身子:“我要去找他!”纷儿无奈,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得搀住她一同向外走去。
银华斋外屋里放着的所有草药都已经没有了,芮央知道, 司暮羽从前不许人进来,更多的是防着有人不慎中毒,而如今,他却将他最喜欢的东西全都清空了。
空空的屋子,带着空落落地感觉,占领了芮央的心。即便曾经面对着死亡,她都不曾这般地害怕过,司暮羽解了她身上的桃花落,又处理完了所有该处理的事,她明白了,那代表着他的选择——他选择了让她活下去,那么他自己······
精致典雅的流芳榭中,湖面吹来的风依然带着点点的寒意,司暮羽果然在这里。芮央挣开了纷儿的手,独自一人蹒跚地向着司暮羽走去。
流芳榭中雪白的帷幔之间,他神·韵独超,清华奇秀,依旧是她心中,当年漫天花雨下那个风姿绝世的少年。
她身姿纤纤,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依旧是他眼里,当年青葱岁月里,深藏于面纱之后那个灵秀善良的田螺姑娘。
他素衣翩翩,眉目舒朗,在苍白的唇边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浅笑,芮央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他上前几步,将她接进了那玉雪清风的怀抱里。
司暮羽双臂搂紧了她那娇弱得盈盈一握的腰身,语气中带着心疼:“才刚醒,怎就跑得这样急?”
芮央抬起头,大颗大颗的泪珠忍不住地往下滴,她纤瘦的小手颤抖着抚过他原本应当如玉般光泽的脸庞,那份憔悴苍白让她心如刀绞。
“你怎么那么傻······”只说了这几个字,芮央便哽咽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再也说不下去。
“我是很傻,”司暮羽笑得那样无奈,又说得那样温柔,“我傻到,这样迟才认出自己的王妃来,我傻到,分不清谁才是我十里红妆要娶的人。好在,上天眷顾,在你长发及腰的韶华里,我们总算是没有虚度。能与你琴瑟在御、共剪西窗,是本王之幸!”
心痛到不能呼吸,芮央拼命地搂紧他的窄腰,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不许你死!你不能死······”
司暮羽的眼圈也禁不住红了:“旁的事,都凭王妃做主,唯有这一件,只能由本王来做回主了。毕竟那桃花落之毒本王可解,可本王如今所服之毒,这世上,却无解。”
他轻轻捧了芮央梨花带雨的俏脸,他的目光带着深情和眷恋,拇指的指腹在她光洁的脸上摩挲,略一俯身,用他微凉的薄唇吮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的唇挪到了她的耳畔,轻声地呢喃:“抱歉,这一世,我到底许不了你天长地久了,我唯有用自己的性命来报你这一世深情。我知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央央,我也愿意。”
流芳湖上最后一次流淌着属于他们的琴声,芮央还坐在从前的那个地方,极尽缠绵地弹着那首他喜欢的曲子:“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司暮羽就坐他从前坐的那个美人靠上,静静地听着她为他抚琴。
高山流水,律断华章,岁月如此静好,一切皆如她初入府时的样子。
他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若是早知道,爱你,我会拼尽性命,我仍旧会选择飞蛾扑火,与你赴一场姻缘天定。
她指下的弦断了,之音戛然而止。转过头来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她看见,他不知道是几时阖上了眼。
苍白如纸的面容那样沉静,浓密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墨发在微风中悄悄拂过他的脸,像是爱人默默的告别。
她走过去,轻轻地坐在他身边,就像是害怕会惊醒他的一场好眠。
泪眼中,晶莹闪烁,芮央伸出手臂,搂住他,将头靠了上去,她娇柔的唇凑到他的耳边,对他说着今生最后一句情话。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是我说过的啊,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华商国改朝换代之后,王府紧跟着便出了件大事。王爷和王妃双双自尽于流芳榭中,后被王府下人发现。
新帝感念登基时王爷功勋显著,特追封为忠义王,将王爷与王妃合葬。
告别了这一世,芮央许久都无法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虽然明明知道,离了那一世,还会在下一世见到新的凌曜,可是那纠缠疼痛的心情就是平静不下来。
灵萝问她:“一世情太重,何况是七世,你会不会后悔来寻他七世?”
芮央说:“不会。爱过方知情重,每过一世,我都会更爱他一点。”
于是,灵萝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将她送往下一世,这次,芮央的心中有些忐忑,她惴惴不安地问灵萝:“下一世,他会不会很爱我?”
“会的,”灵萝郑重地点点头,“这一次,你再也不用苦苦地寻他等他,因为,你从婴儿时便与他在一起,你们一直都相亲相爱······”
芮央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