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触许一的举动很轻,却分明感觉到许一在颤抖。
沈灼下意识抬头去看许一,却发现许一也在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对,沈灼看到了许一眼底的神色。
那是满满的荒芜。
短暂的时间,让许一学会了不再大声争吵,不去吸引多余的目光,让他知道了低调。
也让他学会了绝望。
“灼哥……你爱过我吗?”
许一的声音依旧好听,就算是低音也不显得沙哑。
他的老师曾经在和沈灼闲聊时有些得意的提起,许一是他带过最好的学生,声线能跨越差不多两个八度,在男声中已经非常罕见。
他好看的眼睛执着无比的看着沈灼,眼底的光亮明明灭灭,像是一盏欲尽的烛火。
酒店的大堂人来人往,喧嚣吵闹。
而只有他们这一角显得寂静得几乎冰冻。
人群有多喧嚣,这里就有多沉寂。
沈灼从没有骗过许一,无论从两人见面之始,还是结束之后。
他看着许一,目光温柔,是他最惯有的亲和。
他微微停顿,轻声开口,“许一,我——”
“行了!你别说了!”
话还没有开口,许一却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这一声宛如从胸腔里发出来,沉郁而闷痛,像是声嘶力竭的哭喊。
许一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眶,他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哭出来,声音却是哑了。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低声像是喃喃又像是哀求:“求你了……灼哥,你别说了……”
沈灼心里一软,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能心软,也不该再心软。
他看着许一,思考如何才算道别,许一却已经先开了口。
“你走吧,灼哥……你走吧。”许一眼睛已经通红,他低下了头,棒球帽遮住了他的所有神色。
几滴清澈的水滴从许一低头的位置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很快便消散着氤氲不见。
沈灼闭了闭眼,向后退开一步,轻轻转身。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许一对他的最后一句话。
“灼哥,我之前觉得苏净丞可怜……直到现在,我比他更可怜。”
酒店大堂里已经换了几波人,旅客游人来来往往,不同面色的脸孔和肤色,没有人在这里多加停留。
唐就提着登机箱老老实实的跟在沈灼身后,见沈灼转身走了便又尽职尽责的跟上去。
他偷偷看了一眼沈灼的脸色,和刚开始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说他从来就没在沈灼脸上看出来什么极其愤怒或者悲伤的表情。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与人结出不愉快呢。
唐想了许久也没有想通。
那个人让他盯着沈灼,他跟在沈灼身边这么久,他的身上既没有有钱人的挑挑拣拣,也没有富贵病和暴发户的坏脾气。
柔软的像是一泉清水。
“沈先生,刚刚那个人,好像还在哭啊……”唐偷偷往后看了一眼,又转过来对沈灼悄悄道。
沈灼正取了支烟抽,闻言拿着烟的手颤了颤,没有说话,也没有向后看。
“大男人有什么可哭的嘛,又不是生离死别……”唐轻轻腹诽了一句,本来只是说给自己的,一不小心念了出来,赶忙看了旁边的沈灼一眼。
沈灼还在抽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话。
唐摇了摇头,赶忙丢下念头,提着登机箱跟了上去:“沈先生~我来开车!”
沈灼却正巧吸尽了最后一口烟,他在坐进车里前将烟蒂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拉开了车门。
他之前习惯做副驾驶的位置,但在这一刻他突然不想离唐太近,于是拉开后排座位坐了进去。
是啊,又不是,生离死别。
唐性格一向粗,根本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他将沈灼的箱子放在了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后对沈灼笑了笑:“沈先生~我们出发啦!”
车子启动的很稳。
沈灼透过暗色的车窗向外看去,英国的天色依旧是暗沉沉的深灰,就算是下午天气也没有转晴。
而且越到下午,雨越有越来越大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