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拿到手,还不算完事,时下商品粮户比农村户结婚麻烦,有工作的比没工作的结婚费劲。

傅冉好赖是个干事,想打结婚证,还得经由组织审核批准,颜冬青那边要简单些,他是群众,只要工会口头批准就行。

好一通忙活,两人终于在市委的结婚登记处打上结婚证,一张约莫四开的奖状,只有一份,要两人共同保存。

领到奖状时,傅冉多嘴问了办事员一句:“要是离婚呐?”

颜冬青凉飕飕的瞥了她眼。

办事员大姐还是头次遇上打结婚证问离婚的,笑道:“离婚简单,撕了结婚证就算不作数,要是弄丢了,也算不作数,可得收好了啊。”

从市委楼出来,颜冬青没收了原本在傅冉手里的结婚证,对折之后放在中山装上衣兜里。

“朕收着。”

傅冉左右看看,小声道:“万岁,臣妾可以放空间,肯定不会丢的。”

那也不放心,要是哪天小皇后惦记上什么表哥堂哥之流,撕了他的结婚证,他不就成了被离婚。

想到这儿,颜冬青看他的小皇后,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神色:“冉儿乖,朕听说生娃影响记性,你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以后再给朕生个小公主,十有八九会健忘,还是朕收着稳妥。”

傅冉:“...........”

除夕将至,照相师傅还真托亲戚给颜冬青弄到了个海鸥牌相机,还有一捆能照五十张照片的胶卷,一百二十块,搭上二十张工业劵。

颜冬青把相机拿回来,傅冉不敢碰这摄魂的玩意儿,倒是蛋蛋,吸溜着哈喇子,蹭到颜冬青跟前,好奇的直瞅。

“叫爹。”颜冬青把相机搁桌上,抱起蛋蛋:“叫爹就给你。”

蛋蛋小脸上露出为难,瞧瞧颜冬青,又瞧瞧相机,哼哼喊了一声:“爹。”

颜冬青转开头笑,咳了声,又道:“再叫,大声点。”

“爹!爹!爹!”生怕颜冬青耳朵塞驴毛,蛋蛋扑在他耳边大喊,小脸涨得通红。

“好小子。”颜冬青没忍住,亲了他口,又捏捏他小脸。

蛋蛋忙捂住脸,一脸羞愤的瞪他。

亲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打从买了照相机,颜冬青就没停歇过,给傅冉和蛋蛋拍了好些张照,还把他们住的地儿也拍了下来。

傅冉约莫懂了,万岁这是在留作念想呢。

等颜立本和廖娟从外地回来,颜冬青让矿上工友给他们照了张全家福,胶卷拿去照相馆洗出厚厚一叠。

除夕这晚,两人哪也没去,坐被窝里看照片。

傅冉一张接一张看,然后发现了个问题:“三哥,您越来越不像皇帝了呢。”

刚来那会儿,颜冬青帝王架子很大,甭管是坐姿走路,还是待人接物,都很有气势,哪像现在,虽然时不时在她面前摆摆谱,但眉眼间却透着和气。

颜冬青也仔细看了看她:“你也不像个皇后。”

哪个皇后能像这样无忧无虑,笑得这么纯粹。

傅冉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您说以后我们回去了,再看这些,会不会像做一场梦?”

颜冬青亲亲她额,没说话。

夜里下了场雪,转天一早,雪厚没踝,傅冉裹着军大衣去裁缝铺,走半路上,马路牙子上的喇叭蓦地响了起来,全城哀乐。

进裁缝铺,几个大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咋啦?”

“哪个没了?”

“我估摸着是大人物吧,要不咋这么大阵仗呐!”

正说着,邮递员过来送报,傅冉照常翻了翻,没忍住的抽了口凉气。

报纸头版赫然印着讣告,总理辞世。

大家伙儿一时没了声,抹泪默哀。

晌午回矿区,颜立本和廖娟两个直唉声叹气,在他们心里头,除了主席同志,总理同志是顶顶能耐的男人,眼下没了,两人都不大好受。

廖娟拆了棉花被里子,撕几块布条,先给蛋蛋胳膊上系一条,剩下的让傅冉他们也系了。

“可不许乱摘下来,尤其是蛋蛋,看好了。”

傅冉还是头回遇到这阵仗,再出去才发现,不止她家这样,大马路上的行人全在胳膊上系了块白布,举国戴丧。

这段时间,无论是粮站百货商店还是供销社,全都停止了任何供应,禁止一切娱乐活动。

颜冬青接到张志祥来信件,说修缮中的铁路遭到红袖章严重损毁,厂里彻底停了工,告诉他别再过去。

来这不短时间,颜冬青能看得明白,张志祥这是变相告诉他挨批.斗了。

这种动荡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九月份,随着主席同志的与世长辞,无数红袖章蜂拥至首都,一路烧砸抢斗,发泄心中悲痛。

对他们来说,主席同志是红太阳,没了红太阳,心中哪还有光明。

这大半年来,傅冉过得晕晕乎乎,到底不算这里的人,她和颜冬青倒没有多大感触,只希望能太平,成天这么斗下去,早晚得完蛋。

裁缝铺里的几个回城知青都去了首都,要给主席同志开追悼会,还剩傅冉和三个大姐在,几乎没顾客来做衣裳。

这个节骨眼上谁再讲究吃穿,那就是往枪口上撞。

傅冉干脆关了裁缝铺,给三个大姐放假,带蛋蛋回乡下看看贺寡妇。

颜冬青也没别的事,干脆起自行车带娘俩回乡下。

比起动荡的城里,乡下要安稳许多,老农民除了胳膊系白布条,还和往常那样,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扛锄头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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