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远正背着手从阳台上走回来,一转头,看见大门口站着一高大小伙儿,眉眼疲倦,胡子青渣,愣了愣,才瞥开眼,听他叫了声:“爸——”
病房里就他一人,冬天阳光温暖肆意,却泛着冷意。
林清远挥挥手,“你怎么这副鬼样子?胡子都不知道刮?”
其实很多年。
他们都没有好好站在一起说话过,林陆骁不懂林清远的骄傲,总以为跟母亲离婚是他的错,却不知道,这么些年,他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地方就是母亲。
而林清远甚至也不清楚林陆骁的自尊,他最希望能得到的是父亲的夸奖。
可林清远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把他击垮了。
进这病房前,林陆骁在门口想了很多,父亲吝于给他的夸奖,确实是他不值得,他也许真没那么好。
他用大义包裹自己的那点儿野x_ing。
他就是坏啊,小时候借着那点儿贪玩的秉x_ing欺负大刘他们。
在感情上,他一意孤行,嚣张跋扈,从不考虑别人。
林启出事儿他没责任吗?他有。
就像孟国弘说的,他这x_ing子还得磨。
“我下周去鹿山。”这是他的告别。
林清远目光悠远,缓了缓,才慢慢点头,言简意赅:“去吧,男人就该磨练,那丫头呢?”
提到南初,他眼神柔了些,“还没见。”
林清远点点头,“去见见吧,她也不容易。”
林陆骁低下头去,低嗯一声。
窗外日光悠长,看不见尽头,一切如春日般好,又如寒冬般冷。
“我前两天做梦梦见你爷爷,老头儿挺好的,他说啊,人这一生啊,就是遗憾太多,譬如他,到死也没见着他的排长,还托着我再给他找找,兴许还活着呢。”
林清远说这话时,口气特别轻松,难得脸上还挂了慈蔼的笑,跟平日里不苟言笑判若两人:“你爷爷托梦让我告诉你,你小子顺风顺水地活了三十年,从小不管是大刘还是老孟几个,都喜欢捧着你,几乎没怎么受过挫折,这次的事儿,正好去鹿山磨练磨练,男人就得吃点苦,不是所有人都能顺着你,但身为一个军人,你得时刻牢记你的责任,出去了,别给你老子丢脸!”
“是。”
“老爷子那话还记得吗?”
“记得。”
“背一遍。”
他忽然挺背,一字一句道:“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再给你一句。”林清远说:“男儿当展凌云志,恪守本色赤子心。不管别人背后怎么戳你脊梁骨,该做的还得做,时间会证明一切。”
……
大概是南初决定要去美国之后,南月如松弛了对她的管制,俩彪形大汉仍旧回到门口查进出人的身份。
这天西顾进来,被俩保镖拦着盘问了许久,直到南初开口:“那我助理,你俩有完没?”
两人互视一眼,放行。
西顾提着一箱满满的车厘子进去,给她放到床头,扯了张凳子在她床边坐下,“他们在查谁啊?”
南初:“我男人。”
西顾一愣,“查到会怎么样?”
南初想了想,“扔下去?还是带到我妈那儿?”
西顾无法理解,晃晃脑袋,觉得这世界太疯狂,“要不要我帮你去通风报信?”
南初摇摇头,“不用了,除非他自己出现,否则你找不着他的。”
西顾倒吸一口气,“特务啊?”
南初扯了下嘴角,放松道:“也许吧。”
不然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短暂的玩笑过后,气氛再次沉了下去,西顾知道南初心情不好,努力讲些好玩的事儿让她高兴。
南初兴致缺缺地听着。
直到——
说到某个人时,西顾脸上出现一抹不寻常的晕红,她恰巧抓到,一挑眉:“在一起了?”
哎呀。
西顾害羞,拨拨头发,低低头。
南初笑了,心下了然,毫无顾忌地说:“看来还做了不可描述的事儿?”
西顾脸更红,头埋得更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说多了,怕伤到她。
南初无所谓地笑笑,“挺好的,我过段时间去美国了,虽然有时候韩北尧不太靠谱,但有他照顾你,我放心了。”
西顾猛地抬头,震惊满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你要去美国?我怎么没听说啊?”
南初揉揉她的脑袋:“因为我谁都没说呀。”
西顾忽然吸了吸鼻子,“什么时候走?”
“下周。”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直接砸下来,西顾蒙圈了,想到她要走,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你不拍戏了?你男人知道了吗?”
南初摇摇头,口气轻松:“还不知道呢。”
听她这口气,西顾差点儿就哭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一直都清楚,南初这人不善表达情绪,越难过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越轻松。
结果,那晚上,南初还哄了西顾好久,才把人哄走。
好久好久她都能想起南初那晚上说的话。
“我以前跟你说,堵不上别人的嘴巴,那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其实那是鸵鸟行为,以前别人骂我,我就不去看,不去想,把这些屏蔽在外,然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保护了我自己,可我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这是我妈教给我的,二十来年,我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两个字,逃避。”
看似很洒脱,实际是缩在自己的壳里,仍凭外界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