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北堂戎渡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席出了宴场,他自青宫中带来的几个内监专门负责贴身打理他的起居,于是此时早已在一处小厦子内安排好了茶水等物,各色物品都一应俱全,以便酒宴散去之后,北堂戎渡应酬回来时,可以随时将一切都备办得妥妥帖帖,方便服侍他,因此当北堂戎渡进来时,几个内监便急忙迎上前来,忙不迭地端茶递水,又伺候北堂戎渡洗脸。
北堂戎渡此时有一二分醺然酒意,眉梢隐隐有红晕之色,遂用热水一一洗了手脸,醒一醒神,既而从一旁的太监手里接过用香料熏过的喷香柔软毛巾,按在面间,将脸上手上的水迹细细擦干净,这才开口说道:“去拿几件薄些的衣裳来,我要更衣。”旁边一名太监忙应了一声,未几,就取来一套春衫,几个人便服侍着北堂戎渡脱去华服,解下高冠,重新穿戴起来。
不一时,北堂戎渡便换上了一件鸭黄长衣,又在外面套上松花色的外衫,简单以玉簪挽髻,作一副富贵人家的公子打扮,这才觉得顿时凉爽了许多,此时他估摸着会场上差不多也该散去酒宴了,因此也就不准备再回去,只踱到外面,散散身上的酒气,身后自有两个太监跟着。
钟氏乃是西地第一大家族,绵延数十代,待北堂戎渡走到外头,满眼看去,只见到处是绿意茵茵绵延,翠色匝地,春花竞开,宛如锦幕,各处雕栏玉砌,曲榭回廊,无数亭台楼阁装点其中,错落于林木之间,交相映照,构筑宏丽j-i,ng美,说不出地风光旖旎,果然是富贵以极之余,又兼雅俗得体,虽与京中的王宫相比时,看得出有所不及,却也尽显豪门世家的气派。
此时北堂戎渡站在阶下,身后垂手立着两个内侍听候吩咐,旁边的地上有被风吹落着的一些沾衣欲s-hi的杏花,自不远处的宴会场地方向,还隐隐能够听见人声笑语,意似嘈杂,似乎是已经散席了,外面的空气果然比里间更通透些许,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乍暖还寒的春风里,还依稀带有一丝淡淡的迷醉酒气,一时风过,树上便抖落了几点嫣红的桃花花瓣,零落如同绯雪。便在这时,一道藏蓝色的人影穿花度柳而来,不过弱冠年纪的模样,容貌英俊,北堂戎渡微微凝目看去,原来却是现任的钟家家主钟愈,他心下转念之间,便灿然一笑。
却说钟愈待散宴之后,便独自一路而来,只见不远处两个深青服色的太监在旁伺候,当先一名少年立于廊前的阶下,风华正茂,体态修长,正是北堂戎渡,腰间系着的桃红束带几欲与旁边的几枝桃花汇成一色,一双眼眸芬芳清澈似酒,乃是天然本色,眉目生动如同春水,欲语还休,一言一笑之间,当真是丰神蕴惑,倜傥呈露,像是蕴含着无穷的魔力,容色之俊美,实是世所难敌,直教人移不开眼睛,为之心折。其实北堂戎渡容貌绝伦这确实是事实,但却未必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出的那等复杂气质,危险,华丽,深沉,糜乱等等,具备了无穷无尽的诱惑力,令人逃脱不了名为‘渴望’的毒……钟愈眼见如此,顿时面皮微微滚烫,直觉得心中意动难已自己,不免想起两人当初云雨翻覆之事,一时间念及至此,胸口火热,意乱情迷,直欲将那人紧紧拥入怀中,纵情亲狎一番才好,当下便加紧脚步,走上前去,却碍于还有旁人在场,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应当如何,不好造次,因此二人对望了一眼之后,钟愈便按照礼数,上前一礼,道:“……下官钟愈,见过世子。”
北堂戎渡心下也自清楚钟愈为何如此,于是便淡然一笑,只静静负手站着,开口放缓了声音说道:“……不必多礼。”他停了停,丝毫没有避开青年那隐隐有着火热之意的眼神,只似有所指地微微笑道:“今日席间的那道太湖银鱼,果然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钟愈闻听此言,凝目看着北堂戎渡挺拔的身姿,面上慢慢绽开偌大的笑容,道:“……世子喜欢就好。”
北堂戎渡璀然一笑,莞尔之余,心中已是定计,于是便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旁边的一株桃树踱步而去,钟愈眼见他笑如春花,道不尽地fēng_liú倜傥,翩翩无尘,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魅力,一时间不由得只觉目眩神迷,意乱忘情之余,心头一片模糊,竟想不起还有旁人在侧,却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拉北堂戎渡的手,此时北堂戎渡正转身欲向旁边的桃花如锦处,钟愈这一伸手,正好就拉住了他的袖口,只因春衫宽松,这般下意识一扯一去,两下错开,竟使得北堂戎渡左臂的半幅衣衫都滑脱了下来,松松挂在臂弯位置,此时几许漆黑的发丝于胸前披散着,半个雪白的上身清晰可见,甚至连一点殷红的突起都在青丝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旁边两个内侍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惊,神色微变,钟愈见了,这才一下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莽撞了,在旁人面前露了形迹,恐怕北堂戎渡生恼,因此一时不禁有些踌躇无措。
然而北堂戎渡见此情景,却只仿佛浑若无事一般,非但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反而十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一把按上了钟愈的手,开口哂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待怎的?”钟愈耳中听见他这一句显然是调情的言语,眼中顿时微亮,兼之与北堂戎渡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撞个正着,登时全身滚烫酥软,忘情道:“北堂……”北堂戎渡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