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已晚,二人便客客气气地互相告别,北堂戎渡翻身上马,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夜幕当中,毕丹眼见对方离开,不觉对身后一中年人轻叹道:“我平生所见之人,未有稍及北堂氏父子者……北堂戎渡如今年少,竟已是如此,却不知道那北堂尊越,又是何等样的人物?”那中年人道:“王子既有囊括天下之心,日后想必总有与其打交道的时候。”毕丹笑道:“天下……这‘天下’指的也只是我们草原罢了,这中原说到底,终究还是他们汉人的,除非中原积弱,不然,我们根本没法站得住根脚。”
……
隆冬,无遮堡。
偌大的堡内一片歌舞升平,时隔大半年,今日北堂父子终于双双回堡,整个无遮堡内,众人权且尽欢。
此时正是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北堂戎渡坐在上首北堂尊越的身旁,将手里的酒樽放下,面上微微泛着红晕,低声道:“爹,我眼下已经有三分酒意,便不喝了……今天一回来就忙忙乱乱的,还没来得及去看佳期呢。”
北堂尊越知他爱北堂佳期如珠似宝,父女二人许久不见,北堂戎渡心中一直记挂着孩子,哪里有多少心思喝酒饮乐,因此便道:“你去罢。”北堂戎渡答应一声,正欲起身,北堂尊越却已轻声低笑道:“……今晚,去本座那里。”北堂戎渡愕然,既而压低了声音道:“我才从外面回来,按理说谁不待在自己的住处,倒跑到一路一起回来的爹那里睡觉去了!”北堂尊越见他如此,知道少年是不肯答允的,便也作罢,不想惹他,因此就摆了摆手,道:“那就算了。”说着,面上似笑非笑,目光朝下方正在饮酒的沈韩烟那里扫了一眼,对北堂戎渡道:“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今夜不去本座那里,是因为自有温柔乡在等着你罢?”
北堂戎渡心中有些莫名的急躁,低声道:“你就不能不吃这点儿无聊的干醋?韩烟总归是与我正经成过亲的,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在我心里谁也没有你重要,这还不行?”北堂尊越自然不会满足,但也情知北堂戎渡若是犯起倔劲来,还不知要怎么样和他冷战,总不能把他逼得太急,得不偿失,因此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冷哼道:“……去罢。”说着,已斟酒自饮。
北堂戎渡离席而去,不一时回到碧海阁,阁中众人见他回来,皆忙着端茶递水不迭,孟淳元如今似乎是长高了一些,穿着一身淡黄衫子,清秀的眉宇之间仿佛也略微有了几分成长之色,替北堂戎渡换上软底的便鞋,神情中有不尽的欢喜之意,溢于言表:“公子可算是回来了,我一直很想公子呢。”北堂戎渡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唔,好象是长高了一点儿。”孟淳元得意地仰着脸看向北堂戎渡,用手比画着,说道:“可不是?我足足长了这么些呢。”
北堂戎渡笑着问了几句他的功课,既而连茶也没顾得上喝,便扭头问旁边的翠屏道:“……佳期呢?”翠屏含笑道:“姑娘刚刚睡醒,如今父女两个大半年不见,公子赶紧过去看看罢。”说着,便引着北堂戎渡去了北堂佳期的屋子。
室中暖和得很,北堂佳期穿着一件水红锦袄,身上裹着小毯子,正躺在床上打着呵欠,屋子里一群的丫鬟r-u母,都围着她团团转。众人见了北堂戎渡进来,急忙见礼,北堂戎渡此时一见北堂佳期,到底是父女连心,一时间心中顿时百味陈杂,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直接走到床前,只见女儿比自己离堡时长大了不少,五官也渐渐长开了,白白胖胖的,生着一头乌黑的柔软黑发,小嘴儿嫩红如同花瓣一般,两只眼睛灵活以极,实在是叫人又怜又爱,北堂戎渡看着女儿这般玉雪可爱的模样,心中更是颇为感触,因此一时间情不自禁地便伸出了手,就将北堂佳期从床上抱了起来,低头亲了亲那泛着n_ai香的嫩嫩小脸蛋儿,口中笑呵呵地道:“好孩子,想不想爹爹?”
北堂佳期此时年纪极幼,早已不可能记得大半年未曾见面的父亲,眼下突然被这么一个毫无印象的陌生人抱着,不由得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手连连挥舞,似乎是想要挣扎着摆脱这个陌生的怀抱,张着小嘴直哭。
北堂戎渡见状,不觉就有点儿尴尬和无奈,柔声哄道:“乖露儿,我是你爹爹,哭什么?别怕……”北堂佳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仍然大哭着,两只胖胖的粉嫩小手伸向一旁的翠屏,泪痕满面,哭道:“抱……”
翠屏无奈而笑,从北堂戎渡怀里抱过北堂佳期,一面爱怜地哄她,一面对北堂戎渡道:“姑娘太小,如今许久不见公子,自然不记得了,难免有些怕生呢。”北堂戎渡也不以为忤,自嘲一笑,道:“这孩子竟这样疏远我……罢了,她还这么小,哪里懂得这些。”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信上说露儿都会叫人了,是么?”翠屏笑吟吟地道:“可不是?姑娘已经会讲不少的词儿了……就连走路,现在都已经走得挺有模样了,若是扶着东西,更是能走好一段路呢。”说着,便哄着已经止住了哭的北堂佳期,一面抚着她,一面柔声道:“这是爹爹,叫‘爹爹’……来,叫‘爹爹’……”
北堂佳期望了北堂戎渡一眼,依旧有些怯怯,两只手紧搂着翠屏的脖子,望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