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华丽的卧榻旁,两个丫鬟轻轻的摇着羽扇,郑暄闭目半卧,眉头还紧紧的蹙着。
璐安缓步上前,低声道,娘娘,睿王妃来了。郑暄睁开眼睛,让璐安扶她起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沈纤荨双膝跪地行大礼,“母后万福金安。”
郑暄坐直了身子,抬了抬手道:“荨儿来了。来,到母后这儿来。”
小丫头搬来一只绣墩,璐安又寻了两个软枕放在郑暄的腰后,好让她挨着省点力。
纤荨起身上前,倾着身半坐在绣墩上,容止安定的道:“听闻母后凤体微恙,儿臣甚是牵心,只是昨儿个时辰已晚,唯恐扰了母后静养,今日一早,特来拜望。” 说着又仔细看了着郑暄的脸色,语带忧心,“几日不见,母后清减了。”
郑暄拉着纤荨的手,还未说话,眼圈已经红了,叹了一声,才缓缓道:“荨儿有心了。母后这是心病。你也知道,自笛儿不告而别,母后这心里,总是挂念。她长得这般大,从未离开过京城,这一番出去,却许久不见音讯。她又不比几个哥哥,见惯了风浪,只身一个姑娘家,让我怎能不忧心。”
“牧笛妹妹向来聪敏,连禁卫军都遍寻不着,寻常人又能奈她若何。妹妹此番留书出宫,大约也是在宫里呆得久了,想要学着哥哥们,经一经民间疾苦,看一看尘世繁华。”纤荨言语温柔中肯,眼中尽是关切,“人都道母女连心,还请母后保重凤体,妹妹定会平安归来。”
郑暄点了点头道:“还是荨儿最懂我心。”
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小丫头送来刚煎好的药汤,纤荨亲手伺候郑暄服了药,再陪她话了几句宫中家常,谈了几句阖州风土,见她困意上来,才悄声退出门去。
锦钰宫的寝殿外有一圈香径回廊,廊中植着一片从异国进贡来的奇花异草,是皇帝特意赐给皇后的。此时炎夏,一个小宫婢拎着花壶绕着围廊给花儿洒水,神态仔细,炙热的阳光落在一丛花瓣上,隐隐泛出七彩的光。
书瑶和思源正站在围廊一旁等候纤荨,见那宫婢小心翼翼,便是水露都怕碰坏了花儿似的。
“那是什么花?真漂亮。”等小宫婢离开,思源走到围廊前,挨着栏杆。
“七色堇。”书瑶也陪她站在栏杆边,“原本是传说中才有的花儿,后来域外尚鄯国国手花匠,历经数载,才栽培出此花。一开始只有两三种颜色,尔后不断交错,最后,才成为我们如今见到的七色堇。”
“……”思源呆呆的望了她好一会,书瑶没听着她答话,目光也从花丛中抬起来,回望着她,一看便失笑道:“你怎么了,这般呆样。”
思源自知失态,忙合上了嘴。过了会又由衷的道:“书瑶姐姐,你真厉害。这么神奇的事情,你竟然也知道。”
“并非我厉害,不过是从前陪殿下来过锦钰宫,我也曾好奇的问过这是什么花,殿下告诉我的。”书瑶笑笑,神情仿佛在回忆,模模糊糊的遥远,“那时她只有十二三岁吧,却已经读过许多书,知晓许多事情了。”
“书瑶……”思源望着她,心绪摇摇晃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疼,有些难受,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书瑶。
“主子。”书瑶曲了曲膝。
思源回头一看,纤荨从寝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璐姑姑。
璐姑姑低声与睿王妃略谈几句,见她点点头,方转身回去。
纤荨直到她进了寝殿,才提步走下阶梯,书瑶和思源已经迎了上去,左右伺候着,却听她吩咐道:“一会儿回府收拾一下,你们俩随我入宫小住。母后凤体违和,皇子公主们大多都不在跟前,我与太子妃要在阶前侍疾。”
“是。”思源与书瑶对望一眼,一同恭谨道。
黄昏的最后一抹残阳渐渐隐入无边的黑暗,天迹闪出几点影影绰绰的星光。睿王府里明灯高挂,下人们还各自忙碌着。
小丫头们缓步退到门边,轻轻掩上寝殿的门,高枝九烛台上燃着半高的牛油灯烛,数盏烛花相互交映,将室内照得如白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