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给他倒的!赵世碂也不再扭捏,赵琮反正已来,什么情形,赵琮都知道了。这回办不好,下回定能办好!
赵世碂倒也会自我调节,坐下一口将茶水喝尽。
这回出来当真是过得艰苦,尤其这几日,他往返于扬州、楚州与盐城县之间,又是与盐民扯着嗓子说话,又是怒斥那些个官员的。睡没睡好,吃也没吃好,就说这水,几个时辰了,他都没进过。
赵琮见他这样快便喝尽,心疼地再给他倒一杯,递给他:“慢些。”
赵世碂再度一口喝尽。
“你慢些,茶水烫!”
赵世碂总算露出笑意:“口渴。”
“知道口渴,怎不喝水?”赵琮慢条斯理地说着,手却很快地连着倒了五杯,“晾着,慢些喝。”
赵世碂点头,再迅速喝完一盏,解了些许的渴意,也不再着急。他抬头便问:“陛下,你怎会来此处?”
“萧棠传信于朕,说你杀了一位盐民,朕担忧。”
赵世碂暗叹气:“陛下,是我没办好差事,你别担忧他们。”
赵琮的手顿了顿,心念,他哪里是只担忧盐民。
只是被他担忧着的人却不知情,继续说道:“那人,不是我杀的。”
“朕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但也的确是因我而死。”
赵琮原本想跟他说说闲话,被他起了这么一个头,也停不下来,立即问道:“萧棠传信至宫中,却写得格外粗略,这处到底出了何事?朕方才在盐场听你话,看你们行事,还杀了两个场官?萧棠信中还道,死了一个盐税司,却拉进去半数官员?朕去了县衙一趟,知县等官员据闻也都被关了起来。”
赵世碂将前因后果都与他说了一遍,又问:“陛下,你可怪我?只是我这五年来住在杭州,做买卖,手下小厮与盐场中人有些来往。我倒也知道盐民本x_i,ng如何,他们那样的脾x_i,ng,这样的法子才是最合适的。”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法子,永远没有完美。
赵世碂这个方法,快速而直接,立竿见影。但与此同时,缺点也是立刻显现。就如同海上的风暴,来得突然,狂风骤雨,无比骇人。走得也突然,却又在海边留下不少馈赠。
当真是有大惊,却也有大喜。
若是换个法子,当真跟官员们联合起来规劝盐民,虽温和,却浪费时间。
再者,盐城监竟是这么个地方,半数官员私吞盐本钱,还想方设法地阻挠他与萧棠行事。这般拖下去,才是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要缓慢折磨。如此看来,的确是赵世碂的法子更胜一筹。
也正是因赵世碂的做法,才能迅速将那些官员从泥水中拖出来好好打量几眼。
赵琮心中想了几回,觉得赵世碂这回没做错,只是方法太偏激。如果是他,会选用赵世碂的方法,但是做的过程中,会再柔和一点。
只是各人各风格,他虽是皇帝,却不能方方面面都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切后果,他来承担。
更何况,此人又是赵世碂。
想罢,赵琮抬头看他。
赵琮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他思虑的过程中,赵世碂一直担忧地看着他。他怕赵琮以为他无用,更怕赵琮往后便不再让他办事儿。
他也不知自己面上的紧张。
赵琮一看他这难得紧张的模样,反倒笑了,轻松道:“没事儿,这次你做得很好。”
赵世碂不信。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百姓,正如你所说,最合适的是直接。否则,按照以往的方式,怕是温温吞吞也难行事。只是,你也当缓和些。”
“陛下——”
“你头一回挑大梁,做成这样已是很不错。”赵琮既来,原本是打算亲自管这事,这会儿倒觉得,他不必出面,让赵世碂与萧棠继续去做即可。赵世碂x_i,ng子刚烈,做事直接,萧棠与他倒是好搭档,适当互补。
赵世碂经他夸奖,到底也是高兴的,顿时就笑了起来。笑罢,他又觉着自己有些可笑,立即敛起笑容。
这更将赵琮逗笑,并笑道:“人家十六岁的郎君在做什么事?你的十六岁又在做什么?朕很为你骄傲。”
连活了两辈子的赵世碂到底又乐得笑了起来,再不管他到底多少岁,得赵琮夸奖,他就是高兴啊!赵琮并未觉得他无能!
赵世碂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看到他就高兴的赵琮,见他笑成那样,自然只有笑得更欢的。
两人皆在里头笑。
守在外面的染陶也露出笑容,果然还是得小郎君在啊。
她又对路远道:“你们也真是,自小就在宫里头,六七岁便来了福宁殿,什么事没见过?如今不过这些官员贪盐本钱,你们都助不得郎君!可叫陛下好生担忧!”
“小的们错了。只是姐姐你不知,小郎君气派得很,做甚决定,小的们都不敢反驳,那些个大人们更不敢说话。”
染陶听罢,叹气,倒也是这个理。
别瞧他们陛下在小郎君跟前这副万事都好的样子,实际上陛下脸一板,吓人得紧。小郎君也正是,当年十一岁就在宝慈殿杀人,连福禄都怕。
不过她又继续训道:“你们反驳不得,得照顾好小郎君的起居才是。你没瞧见,人都晒黑了,陛下心疼呢!我方才瞧小郎君的衣裳,袖口都有了磨损。”
“小郎君一办起事儿来,就劝不得,样样都急,箱笼还在楚州城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