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应相当不对劲。
在史书上记录的地狱浩劫时代中,拜火教是无家可归的幸存者们的救星,潜伏在危机四伏的黑暗地球角落里,建立了一个又一个避难所,同时积极地外出收容更多的幸存者,以自己的方式保存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哪怕我对史书记录从未尽信过,且从未对宗教信徒有过足够深的亲切感,也必须按照自己的生活经验去承认,正规的拜火教徒们大多是一些不错的家伙。
然而眼前的三人,却仿佛把拜火教徒与亡灵归为一类,视作威胁到自身生存的事物。我隐约意识到,接下来的自己,或许会听到一些颠覆自己常识的信息。
“我们不是拜火教徒。”我说。
领头的人严肃地看向胡麻,后者也连忙说:“我也不是。”
“对不起,麻烦你们再说一遍。”领头的人说。
“你不是能够探测谎言吗?说一遍还不够?”我反问。
领头的人摇头,“事涉拜火教,必须再三确认。”
看来是之前被胡麻焚烧的活死人残骸引起了他的怀疑。反正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也就遂了他的意思,又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胡麻也有样学样。他在听过以后,也终于放心下来,然后摘掉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一张四十多岁男性的面孔,面露歉意地说:“真的万分抱歉,是我误会了你们。之后我会好好补偿的,所以请原谅我。”
“我不介意。”我说的是真心话。因为说起怀疑,我也是彼此彼此。
我同样对他们有所怀疑。
像是在这种鬼地方长期求生的人,要么是已经疯狂,要么是即将疯狂。这三人在心理上恐怕也早已不是健全的人了。不客气地说,很可能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现在看上去要跟我们冰释前嫌,没准儿回头就神色狰狞地杀过来。万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胡麻在旁边插了句话,“如果我们是拜火教徒,会有什么麻烦吗?”
“麻烦大了去了。”对面其中一人说话了,“你不知道吗?拜火教徒,那都是一群邪恶的异教徒。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却异常执着于残害人类同胞。一旦让那群家伙抓住,就会沦为血祭仪式的活祭品,在仪式中被焚烧殆尽。”
“什么!”胡麻震惊道。
“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如今终究是这种世道,再怎么疯狂的人也是应有尽有的。”那人继续说,“拜火教徒在疯子的群体之中更是情节恶劣,他们是成群结队行动的。听说他们献祭的对象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神祇,而是其他宇宙的神祇。”
其他宇宙的神祇——这个关键词抓住了我的耳朵。
我的血祭仪式所指向的哈斯塔,不也正是“其他宇宙的神祇”?
但是,拜火教的信仰所指向的对象,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太阳吗?
我一边思考,一边提问:“向异宇宙神祇发起献祭,不是会遭到本土宇宙的天谴,不得好死吗?”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那人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是的。是会遭天谴,死相也是相当残酷。但他们不在乎。”
“好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处。”领头的人介入了对话,“先回避难所吧。”
他又问我们,“你们也一起来吗?”
胡麻又向我投来了征询的目光,我点头了。
是的,眼前这三人确实是不可信任。但在这种鬼地方,人类带来的威胁再怎么恐怖,也远不如亡灵带来的威胁来得恐怖。如果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那我们接着就是了,总比在外面茫然徘徊要好得多。换成其他场合的话我也不至于那么粗枝大叶,实在是环境所致。
领头的人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低头查看一遍。然后收起地图,打开了路边的井盖,率先钻了进去。
原来如此,通过地下水道的话,起码不至于被那些活死人所攻击。刚才的地图很可能记录了地下水道的详细路线。
我们都陆续地跟了下去。
这里的地下水道倒是出乎预料的“干净”,似乎荒废了很长时间,垃圾虽多,却没有多少讨厌的味道。那三人率先走在前面,都有配备手电筒,也无需害怕光源不足。同时,领头的人转过头问我们:“先交换交换彼此的名字吧。我叫‘预言家’。”
他又指了指身边两人,“他是‘士兵’,她是‘修女’。”
士兵就是刚才那个跟我们解释拜火教徒的人,修女则是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人。听预言家的话,后者竟是女性,因为戴着头盔且穿着密实,所以看不出来。
“你们两个呢?对了,事先说明,千万别说真名。”预言家友善地提醒道。
“为什么?”提问的人依然是胡麻。
“小镇上徘徊着只要知道真名就能无条件杀人的亡灵。”预言家说,“或许现在已经离开小镇了吧,但是万不可大意。”
“原来如此。”我先记下了这个未必能派上用场的情报,再编了个假名,“我叫‘黑’。”
说着,又指了指胡麻,“他叫‘白’。”
预言家点头,表示记住,然后贴心地嘱咐道:“四十八小时以后记得要再更换一遍。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那样岂不是会很不好记?”胡麻疑惑道。
“要的就是不好记。”预言家郑重其事地说,“否则时间一长,假名也能够被当成真名利用。”
他们居然小心到了这个地步。但若是不够小心,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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