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管事他最后才说这承德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哎呀,你们人类真做事情真麻烦,要是我胡三,那干脆就一把火……打住!咱不说这个了。杨兄,这几天王管事他是怎么了,头两天天天都晓行夜宿,而昨天和今天日上三杆才起,到下午日头刚偏西就张罗着投店,一天拢共才赶了不到三个时辰的路,就不能和前两天匀和一下么?”
“这个啊,王管事跟我提了,他说这是在问路。”说罢,杨从循冲着小狐狸极有深意的一笑:“三弟,你可知道什么是投豆问路么?”
“投……投豆问路?”
“不错,三弟你可曾注意到,王管事他这几日一进客栈就和什么人接头么?”
听杨从循这么一提,小狐狸突然想起来,这几日王管事一进商队投宿的客店,连随行车马都不及安顿,就急匆匆得赶到客店大堂,凑到一个占了一副座头,正就着一盘炒蚕豆独自喝闷酒的汉子面前笑吟吟的坐下。
待与其窃窃耳语一阵后,王管事他会再度笑嘻嘻得站起来,冲那汉子毕恭毕敬得一抱拳,道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才赶回来指挥商队众人安顿车马休息。
“这便是投豆问路?杨兄,那些跟王管事接头的汉子都是什么来路?”
就见杨从循他闻言之后突然将脸色一板,这才将嘴巴凑到胡三耳边,用蚊子嗡鸣一般的音量低声道:“听王管事讲,那些汉子都是附近山寨里的溜子派下山来的眼线,是专门负责物色合适下手目标的!”
“王管事他主动找这个眼线接头,那咱们这几车货物岂不正是送上门去了么?!杨兄,咱们要不要……你笑什么?”
就在小狐狸急得都背毛竖起来的时候,杨从循他却笑呵呵得抬手在蹿起的胡三头上轻轻一拍,示意他安稳坐下:“胡弱管事他都已经用钱从山上溜子那里买好路了!”
“买,买好路了?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说胡三你看东西还是不够仔细啊……你没注意到那就蚕豆喝小酒的汉子面前还有一只空盘子么?”
杨从循告诉小狐狸,这只空盘子就是山上的溜子专门留给那些有意向自己买路商队接头用的,这便是所谓的‘投豆问路’。
听王管事讲,这投豆问路就是抓起几粒蚕豆投到那喝酒汉子面前的空盘子里……至于该投几粒,就得看你这只商队有几辆车子。
待豆投下了盘,对面那汉子就会根据盘中豆粒多寡,开出一个买路的价码……只要来人如数交上银子,那明日便可放心大胆得赶路,山寨里的好汉爷绝对不会出来拦路生事。
听了杨从循的解释,小狐狸直接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转不过弯来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这走路跑商的商队居然主动和那些打谱动手抢自己的人谈价钱,最后还笑嘻嘻得如数给人家付银子?茶馆里说故事的都不敢这么说吧?”
虽然涉世未深的小狐狸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但诸位您仔细品品,这里面是不是这个理儿
前面讲过,这商人肯出远门吃往来奔波的辛苦,所图的还不是一个利字?
要是山下拦路的好汉们把整个商队的货物全都劫下,那就算这个商人能够挣扎一条命回去,血本无归的他也绝对不会再拉着货物走这条路了……连有钱的商人们都不肯打这座山前过了,那山上的溜子今后可怎么生存下去?
须知这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那些上山落草的好汉们一旦要是动了山寨附近的烧锅村坊,就再也没有人肯向这些人出售粮草或者收购他们手里那些劫来的货物。
说不定,还有消息灵通之人要去向官府或者其它山寨透露自己山上的虚实……届时等着这个溜子的,将是灭顶之灾。
此外,就是那些前去关外的贩货的商队往往还会按照各家关系远近,主动和之前打过交道的人家凑在一起拼伙。
届时这只商队一出关就是十来辆马车二三十条汉子一起行动,那山寨又得派多少人马才能将其一网打尽呢……这埋伏打劫可不是简简单单得站在路中间,随便拿着几把砍刀,就能拦住人家的去路……凡是敢这么干的蟊贼,其下场多半是被商队那十几辆大车骏马,一拥而上得踩踏成几团肉泥。
“听王管事讲,正是这几大因素加在一起,才催生出投豆问路这么个规矩。那些有能力出动上百人马前抄的山寨,会派手下去那些常有商队投宿的烧锅客店里等候;一来收钱卖路,二来可当物色目标的眼线……只要来人能按规矩缴上足额的买路钱,那就挥手放行;这样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才是和气生财。”
饶是小胡三已经被杨从循前面那番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更令其瞪眼珠子的内容其实还在后边。
就见杨从循兴高采烈得继续卖弄那些刚从别人那里寻摸来的见识道:“听王管事讲,这些山上的好汉爷其实很好说话,不但给够钱就放行,而且他们开出的买路价码可以还价!”
你想啊,人家商队既然肯主动交钱买路,那他们第二天走路的时候,就肯定不能再有什么人跳出来拦商队的路……这商队又没和山上大队土匪照过面儿,人家怎么知道这山上的土匪不会在收下买路钱后再度乔装改扮,装成另外一股土匪出来拦路收钱呢?
谁收了这笔买路钱,谁就得负责商队第二天路上的安全……不保太平,人家下回就不给你钱了!
所以这买路钱绝不是你不出来拦路就可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