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前自古好热闹。苏州府前街自然比寻常的衙门外在书房门口,看着儿子专心致志坐在窗前写字。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顿饭功夫,见徐元春一直安坐如钟,头都没抬,一直在专注的奋笔疾书。
这让徐璠感到欣慰,那个专注学业的儿子又回来了。
但若换一个角度,比如从桌旁看去,就能发现徐元春虽然对着一本厚厚的高头讲章,但其实他根本没在读书
而是用铅鏨在讲章的边页上,画着一个个简笔的小人儿。
徐公子画画功底极好,只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体态灵动的仕女图来。
他画的极专注,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现,父亲已经来到门外。
这时,徐璠觉得自己打多了板子偶尔也该给个甜枣,便悄悄迈过门槛,准备上前夸奖儿子两句。
眼看父亲已经来到身后,徐元春却依然毫无所觉,沉浸于绘画不可自拔。
这时徐璠伸出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
“啊!”徐元春吓得手里铅笔都飞了,猛然抬起头来。“父亲!”
他登时小脸煞白,下意识把手里的书藏到背后。
“不要一惊一乍,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徐璠教训儿子一句,然后伸手道:“给我看看,你刚才在写什么?”
“没,没写什么。”徐元春哆哆嗦嗦不敢说实话,手却被恐惧控制,将那部讲章拿到身前。
“是在做读书笔记吗?”徐璠想当然道。
徐元春筛糠似的点点头。
“为父看看,你的见解可堪入目乎?”徐璠便欲拿过那本讲章,徐元春却不撒手。
“害羞什么?放手。”徐璠笑着两眼一瞪,吓得徐元春忙松开手。
然后绝望的闭上眼。
新的暴揍即将来临了……
谁知徐璠刚要翻开书,便听外头响起纷杂的脚步声,还有惊慌失措的大叫声。
“大老爷!大老爷!不好了!”
徐璠回头一看,就见几个仆役扶着个面目全非之人,张皇失措的跑进来,
“管事的让蔡国熙打了!”
“什么?!”徐璠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哪还顾得上指点儿子,把那讲章往地上一扔,就快步走了出去。
徐元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有从门外吹进来,掀动那讲章的书页,上头的仕女便栩栩如生的翩翩起舞,就像真的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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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璠黑着脸走出来,就看到徐管事嘴巴肿成了两根香肠,腮帮子像水晶发糕,牙齿都被打的不剩几颗了……
“这是蔡国熙干的?!”
徐管事点点头,哭道:“大爷,赛狗西不系银,狗意增我徐家……”
前小阁老登时暴怒,一脚揣倒了个花盆。
“好哇,老爷子这才退了俩月,就没人把我徐家放在眼里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以为我父子都退了,就可以任人揉捏了?做梦去吧!”徐璠咆哮着挥舞双手,在荷花池畔来回踱步,恶狠狠道:
“我徐家干掉你个蔡国熙,就像捏死只臭虫那么简单!”
“大爷,山么枕么办?”口齿不清的徐管事激动的使劲,蔡国熙你看吧,我们徐家就是这样豪横!
那些加在我身上的耻辱,绝对会让你十倍奉还的!
“……”
谁知下一刻,徐家大爷却陷入了让人尴尬的沉默。
徐管事和一众奴仆面面相觑。暗道,大爷不会是没法子对付蔡狗吧?
还真让他们猜着了。前小阁老挫败的发现,自己原先一句话就可以免掉的四品知府。
现在居然没什么办法,马上让对方跪下唱征服……
好半晌,众家仆方听徐璠闷声道:“林巡按乃是我提拔的,这就让人去找他讨个公道!”
“太好了!”众家仆赶紧奉上马屁,激昂道:
“林巡抚一道申斥,蔡国熙就得马上乖乖赔礼道歉……”
“咳咳。”徐璠却老脸一红,小声道:“我说的是苏松巡按林平芝。”
“啊,不是巡抚?”家仆们目瞪口呆,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可这能量却是天差地别啊!
堂堂苏松巡抚是苏州知府的顶头上司,下的命令蔡国熙必须执行。
苏松巡按只是七品的监察官,吓唬一下知县还成,对上知府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们懂什么?国朝以下克上。巡按的话,知府也得听。”徐璠闷声训斥一句,又底气不足的补充道:
“至少把徐琨捞出来不成问题……”
他当然也想走巡抚的门路,而不是去求个小小的巡按。
可林巡抚嫉恶如仇,刘员外临阵反水,让徐家兄弟扮演正义使者的计划泡汤。
再往林巡抚跟前凑,弄不好先倒霉的是自己。
“还是先把他捞出来,再从长计议吧。”终于意识到自己已是今非昔比的前小阁老幽幽一叹。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ps.第四更。今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