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看看这人惯常待的地方是什么模样的景染,心下复杂地如同走进清液阁一般,她倚在桌边,斜眼瞅着那支挂在笔搁上的,和她所用的如出一辙的青花瓷笔,不由嘴角一抽。
景染随意问道罗曦:“这处书房看着不小,有多少隔间?”
“一共十五间,不过公主惯常只在这里处理事务,其余的全部用来堆放卷本了。”罗曦实诚回答。
“嗯,”景染点点头,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对罗曦道:“我便在这里看会儿书罢,你帮我煮壶梨花茶送来。”
罗曦呆了呆,鲜梨花如何煮茶?
“唔,”景染回头,教她道:“先将梨花摘下来放到小壁炉上烘干便是了。”
她说完补充道:“梨花清火,我最近很是想喝。”
“好、好的。”罗曦不疑有它,应声退了出去。
景染合上刚翻开的书卷放了回去,一路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的暗阁,除了发现这间暗阁比之清液阁的那间少了剔透的水晶镜之外,其余布置大同小异,连屋内让人舒适的温润都好似做的更好。
只是这间暗阁看起来只满满当当存放了一样东西——画卷。
这些画卷有些妥帖放置在锦盒之中,有些依次排列在木架之上,而有些,全部接踵悬挂于墙壁四周。
景染错脚走了几步便一动不动,目光自墙壁之上缓缓划过,唇角也随之紧紧抿起。
因为这些画卷,全部出自一人之手,也全部画的是她自己的画像!
景染转身,仰头看向身后,很是明显的最为年久的一副画卷左上角有提字:
“天启十七年,见之一面,夜不能忘。”
景染眸光深深定在这张自己五岁的画卷看了良久,一一略过其后数十张同样是她五岁的画卷,看向第二幅的提字:
“天启十八年,明眸善睐,安得入怀。”
景染蜷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第三副:
“天启十九年,千里之遥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天启二十年,人间四月芳菲尽,岳麋山巅始花开。”
“天启二十一年,以雪为媒,引我入梦。”
“天启二十二年,上元月明人尽望,比翼连枝终有时。”
……
“天启二十八年,流光璀璨潋滟景,染尽天下无颜色。”
景染唇瓣轻颤,睫毛微眨间,氤氲满眼的雾气顿时化作两道温热暖流长流而下。
与此同时,两道有力的手臂蓦地自腰后缠了上来,清凉又缱绻的呼吸骤然铺洒在耳边:
“我竟不知道,原来我的乖媳妇儿也是个小贼。”
第73章 暖玉生香
景染被忽然搂住的腰身一颤, 她闭了闭眼, 转过身子。
长孙祈沐不动声色扫了眼仍旧在锦盒和木架之上的画卷, 任由景染转过来, 又将她搂紧,用指腹轻拭着她的脸颊喟叹道:“傻媳妇儿, 哭什么。”
刚刚压下去的汹涌潮意似乎又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温柔勾挑而出,景染轻眨了两下眼睫, 定定看着长孙祈沐清透如泉的眼眸, 低声道:“哭你贼喊捉贼, 冤枉我。”
“……”长孙祈沐顿时一呆,景染又道:“你明明整日里偷偷跑去岳麋山看我, 偷偷画了我的画像放在这里, 偷偷跟着我去桐城,偷偷……救了我却不愿意露面,你不是贼是什么。”
长孙祈沐闻言莞尔, 搂紧了景染,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身后那些木架和锦盒内的画卷缱声道:“你原本就合该是我的, 我又如何能算是偷, 又如何能是贼。”
“那你也是我的, 你的一切都合该是我的,我自然也算不得贼。”景染回抱她,也看着满墙的画卷继续道:“更何况,那些都是我自己的画像。”
长孙祈沐被气笑,下意识偏头轻咬了一下眼前的耳垂, 不满道:“你现下竟越来越喜欢跟我计较这……”
景染因为这轻轻一咬,眸色忽得变暗,不等长孙祈沐话落便蓦地将她打横抱起,垂头定定看她半晌,才低浅压声道:“不是计较,是想要全部记住。”
眼前翻覆间,长孙祈沐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含了回去,她静静看着景染眼中瑰丽的波光,心下忽然有些发紧。
这样的目光她曾经再为熟悉不过,再为期待不过,也再为眷念不过,更曾在无数个熏染欲醉的浓夜里带给过她深入骨髓的欢愉。
长孙祈沐有些恍惚,在这样的注视下逐渐屏息不动。
景染定定垂眼,一点一点,寸寸巡梭着怀中之人恰到好处的漂亮五官和氲如幽潭的勾挑凤眸。
“怎么如此快便回来了?”她轻声问。
长孙祈沐动了下唇角,也轻声答:“想你便回来了。”
她的唇瓣过分纤薄,却在面对景染时没有丝毫的锋利和削刻,只有着令人想要触碰的卷翘和柔软弧度。
景染低头在上面亲了亲,哑声道:“想我便抱紧我。”
长孙祈沐垂在袖中手指紧紧蜷了蜷,依言抬臂环住景染脖颈,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放松下来,缩在景染怀里软糯糯地轻声道:“回去罢。”
景染深深看她,半晌之后并未应声,而是复又低头,浅浅缠着长孙祈沐的唇舌吻了片刻,在她耳边哑声道:“我爱你。”
她话落便立即抬步,稳稳抱着怀中的人出了暗阁,在听到这人前所未有的咚咚心跳声之后,将脚步加地更快了一些。
珠帘被掀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脆,过午的阳光透过茂林修竹浅浅撒落下来,不会显得清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