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杀魔王落得旧伤未愈,又捅了自己一剑,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现在在哪,小世界里?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不能坐下谈谈?”
朝歌阙:“我会处理好。”
又是这样。程千仞心头忽生无名火:
“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他拂袖打落桌上香炉,哐当一声钝响。
门外怀清怀明还没走远:“啧,刺激。”
朝歌阙好脾气地捡东西:“别闹。”
程千仞正想发作,忽听那人说:“你剑道遇瓶颈,并非受修为限制,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他沉默片刻,有些摸清门路了,朝歌阙谈正事沉稳可靠,聊私事容易被气死,逐流则正好相反。
“游历六载,见遍山河,还不够吗?”
朝歌阙摇头:“对别人来说,足矣。对你,不够。”
自程千仞少年成名以来,在世人眼中,一直以可怕的速度修行着。但他自己仍觉不够,朝歌阙也认为不够。
从前反复练剑,量变引起质变,使剑道不断进步。到达一定程度,这种方法就行不通了,滴水可以穿石,却不能使山石炸裂,万象开阔。
他需要一柄铁锤,或者一包毒药。
“剑道一途,我能教你的,在你突破大乘时都已教过。如果能找一位毕生修行‘见江山’,热爱它、敬畏它的绝世强者,与其论法,或有进益。”
程千仞不得不佩服顾雪绛深谋远虑。
遥远的记忆里,藏书楼上挑选剑诀,顾二问他:“你练这个,谁教你?”
时隔多年,他又遭当头木奉喝。
圣上年迈糊涂,不问世事。安山王三观不合,立场相对。
上哪里找修习‘见江山’的绝世强者?
朝歌阙见他神情沉重,正想安慰两句。
程千仞洒然一笑:“罢了。难道差这一点契机,我就未来无望,要放弃修行?天下之大,机缘不可捉摸,何愁没有办法!”
云船开始下降,透过飞逝的云雾,渐渐能看清旷野、山峦、江河。
东川山脉峰峦如聚,沧江波涛如怒,奔腾向西。人们总不愿承认,沧江的发源地是魔族居住的雪域,尽管从地理意义上讲确实如此。
冰川融化,雪水汇聚,西行八百里,穿山越岭,化作无数分支河流,在人口密集的平原上灌溉农田,最终涌入大海。
程千仞下船时,正是日暮。
旷野间风声呼啸,如山鬼哭嚎。
一支百余人的铁甲骑兵等候在不远处,火红色朱雀大旗高高飘扬,比落日更耀眼。
日暮乡关,却没有袅袅炊烟,村落大约已经南迁。
早春时节,沧江表面浮冰未消,江水已开始涌动,夕阳光辉下,万千冰凌随水流奔腾,气势磅礴。
很久以前靠江讨生活,这便是一年中生意最惨淡的时候。程千仞曾对它骂过无数脏话,现在终于看出些江河壮美的意味。
他又回来了。
从这里走出去,又将为这里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
程逐流:你负责苦活累活,我负责亲亲抱抱
朝歌阙:佞幸
第107章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魔王死去的那个晚上, 所有魔族无心作战, 悲痛哭嚎。镇东军骑兵由安国长公主带领,冲出白雪关, 所向披靡, 洪流般冲散敌人阵型。
黎明时分, 形势陡然变化,一场集体自爆毫无征兆的开始了。低等魔族怒吼着扑向马蹄, 轰然爆炸, 血r_ou_横飞。仇恨、愤怒似乎化为无尽力量,使他们发起自杀式攻击。
安国公主早有预料, 骑兵队如一阵旋风, 及时冲回关内, 但直到铁铸城门关闭,那场自爆依然没有停止。白雪关外三十里内,鲜血浸染大地,残缺的尸体层层垒起。
场景之惨烈, 守关最久的将军也不曾见过。
一夜之间, 魔族死伤逾五万, 白昼降临时,敌人似乎冷静下来,各部族迅速协作调动,集结阵列阵,做攻城准备。
徐冉在城头看着这一幕,生出非常糟糕的预感。这一片黑压压潮水般的大军, 起码还有四十万,调动起来竟然泾渭分明,极少冲撞、堵塞。
若换做自己临阵指挥,即使有阵旗和最有经验的传令官配合,也做不到如此大范围整齐、高效整兵,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懂得策略和配合,一贯是人族的独有优势。魔族各部分居,部族矛盾不断,作战各行其是,阵型混乱时,雪狼骑能将其他魔军踩成r_ou_泥。魔王之死,却使他们同仇敌忾、空前团结。
天地间最强存在虽然死去,真正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低等魔族本就悍不畏死,当原本自矜身份的高等魔族也投入战场,形势更加严峻。镇东军高喊着‘永不畏惧’的战号,一次又一次打击敌人的冲锋。白雪关像一块顽固礁石,在惊涛骇浪中顽强坚立。
坚守两个昼夜,魔军的攻势终于暂停。白雪关守卫军损失惨重,人疲马乏,无力出城反击。趁此喘息机会,城防各营清理尸体,粗略统计死亡人数。
魔族大军返回营地休整,不退兵,不进攻,战事陷入僵局。
镇东军与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像两只受伤流血的野兽,在黑暗里发出沉重的喘息、警惕着对方,伺机而动。
朱雀旗依然飘扬在城防上空。沉沉y-in霾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便在这时,宗门结盟抗魔的消息传来,终于在铅灰色天空破开一道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