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拉罐被开启,那些奔涌的小气泡流失了往日的甜蜜,黏糊糊的,沾着手。顿时的,宁昱失去了喝下它的渴望,抬起手,泄愤似的,往一个不存在的目标扔过去。
嗞——
褐色的碳酸饮料,洒到迎面来的几双球鞋面上,啪叽一声,鞋的主人重重将易拉罐踩扁,一看就是练过球的,一个勾挑,瘪罐子像个暗器,直接就砸到宁昱脸上。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看着和宁昱一边大的年纪,脸上却挂着些青紫未褪的淤伤,和一抹十分社会的冷笑,“下回再见着你,我非把你打得没机会找你老爹告状!”
是那群殴打过他的人,宁昱猫儿似的眼珠惊恐地乱颤,身上,骨头上,也仿佛一瞬回到四面八方的拳脚下,疼得他脸色都变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会再有父亲的铁拳相救,宁昱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和他们的差距,对方虎虎生风打过来时,他选择了抱头,猫身护住脑袋,被击中的手臂传来被巨木擂中的火辣疼痛,像有人往他膀子上泼了一碗滚油的红辣子,对方没有用拳头,他们使了脚,踢球的脚。
宁昱瞬间就倒了,连点呼喊声都疼地堵在嗓子眼。
可能是没救了吧,他想,希望他们不要踢他的脑子,他还想考到g城,他哥当警察的那座城市,他都还没有机会去看上一眼呢。
可还没容他在脑袋里回忆完那些高高的直升飞机航拍的g城海港,呼啸的拳声就从天而降,他太疼了,闭着眼,生怕其中有一拳一脚是伺候他来的,有人不断在叫唤,听起来比上次他老爸出手喊得还凶,还惨烈。
宁昱躺在地上,出于好奇,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却看到白晃晃的反光,弹簧刀露出毒蛇的牙一样,扑向他大哥:“哥!”他疯了般大叫。
是个很高大男人,比他的叫声更快,撞开他大哥,贴着那把危险的刀口,扣腕,反转,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一气呵成,人和刀同时落地,呜的一声,行凶的人,像树上跌落的毛虫一样,蜷成一团。
关泽脩先拉起了宁奕,轻轻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转而又来看顾他:“能动么?”他捋宁昱的手臂,判断他是否骨折,再确认他没事之后,才像对个男人一样对他伸出手,“起来吧。”
宁奕更是火气盛,抓着最先动手的那小子押到宁昱身边:“说话!”他踹了一脚欺负他弟的兔崽子,那孩子十分不甘心地梗着脖子,瞪着宁奕,硬是不开口。??懒得和这种小屁孩废话,宁奕直接报警:“你不说话没关系,一会儿到了警局,我找你爸妈说去。”弹簧刀是管制刀具,这事儿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小孩掐架了。
h城的警局,哪个没有几个宁爸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们大都认识宁家两兄弟,宁奕录口供的时候,关泽脩就在外头的椅子上,陪宁昱坐着。
最后还是自己的哥哥替自己出的头,宁昱觉得怪窝囊的,他不敢抬头,却又偷偷瞄身边的男人,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藏着掖着,那个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大哥。
这会儿,宁昱又不气了,把鼻子都快揉红了,嗡着声:“你刚才的那招叫什么……能……教我么?”
关泽脩转过头,停了一会儿,才确定男孩是在叫他呢,他的嘴角上扬,像个真正的哥哥般,温柔地笑了:“没什么说法,打架多了,自然就会对别人的攻击有反s,he。”
“你经常打架?”男孩的眉头老气横秋地拧紧,像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关泽脩又笑了笑:“也不是经常,但是对于揪着你不放,又不愿和你讲道理的人,动手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猫儿眼闪了闪,一瞬就接受了他的说法,“你说的没错。”
借着这股劲,关泽脩问了:“这是你上次动手的原因吗?”
他以为男孩并不会真的理睬他,纵使表面上,他们好像达成了一种缄默的和气,可宁昱却给了他惊喜:“我的朋友……他谈恋爱了……”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十几岁的青春年纪,血管里留的是一点就着的汽油,哪儿能挡住情爱的苗头,可……
“我朋友……”宁昱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他爱上我们学校的校草,挺帅的。”
“他们也……亲来着……还被人逮到了。”他转过头,眼里噙着一颗滚圆的水珠,不知为谁。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接下来的话,每个字,都像是从他脆弱的舌头尖上颤出来的,“他妈妈知道了,要给他办转学,所有人都在笑话他,说他一个男生,好的不学,偏学人搞同x_i,ng恋,无耻。”
“他不是那种人!”吧嗒一下,那滴清澄澄的水珠滚落,划过攥成拳头的手臂,洇到裤子里,“他是个很好的人,讲义气,重情义,他还下河帮我捞过我的笔记本……他才不恶心,一点都不,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才一小会儿,那片s-hi哒哒的y-in影,就越积越重。
成年人的手掌,又大又宽,捏过他的后脖颈,揉上他因为哭泣,而一颠一颠的脑袋。
很有力的,像多年前他获得奖杯的那天一样,关泽脩将他揽入臂膀。
没有多余的安慰,他告诉宁昱,爱并不可耻,只有无法承认爱的人,才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