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被她这样纯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荡,薄唇抿了抿,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道:“没事,我就是嗓子突然不舒服。”
唐若遥扫了眼床头柜上空了的玻璃杯,沉默起身过来,出门重新倒了一杯进来。
她又开始出神。
秦意浓书上的字看了下一行忘记上一行,她扣下书本,喊唐若遥的名字。
唐若遥连人带椅子都转了过来。
秦意浓开门见山:“有烦心事?”
唐若遥迟疑了下,摇头说:“没有。”
秦意浓将《维特根斯坦传》彻底放置一旁,深吸一口气,望向唐若遥的眼神微微凌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说。”
唐若遥在她的目光下无从抵抗,低低道:“我弟弟不是念六年级么,马上就要小升初了。”
秦意浓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唐若遥嗫嚅半晌,继续道:“我想带他去首都念初中,但是他的学籍,还有择校,我都是两眼一抹黑,也……没有人可以问,没有关系。”她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秦意浓心头一松,轻笑了声:“就这事?”
唐若遥在这里把自己逼得一声不吭的,害她这一通担心,心里七上八下。
唐若遥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c,ao心的“大事”到秦意浓那儿不过是小事一桩。她认识的人多,人脉广,安排个把唐斐还不是手到擒来?但她有她的烦恼,不以秦意浓是她的谁为转移。
秦意浓果然说:“我找人帮你办妥这件事,你不要c,ao心了。”
唐若遥点点头。
秦意浓主动提出要帮她,她不会自以为是地拒绝她的帮助,然而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了一丝无力和沮丧。
这么久以来,虽说是一场交易,但秦意浓在事业上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始终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为她遮风挡雨。她看到了那棵树背后的伤痕累累,总是想着要反过来去保护她,也自以为有能力保护她。
可事实是,白天秦意浓帮她震慑了周毅和江雪珍,晚上又替她解决唐斐的学业。
她到底能为秦意浓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底气信誓旦旦地认为一定能追到她?她凭什么?
“唐老师。”
“唐若遥?”
唐若遥如梦初醒,失神的琥珀色眼眸对上秦意浓的眼睛,慢慢聚焦,缓缓开口道:“怎么了?”
秦意浓狐疑道:“你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唐若遥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去洗把脸。”
秦意浓:“唐……”
唐若遥拉开房门出去了,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两手掬起一捧凉水浇到了自己脸上,一捧接一捧。她脸颊挂满了水珠,手掌撑着洗手台边缘,看着水珠沿着弧度j-i,ng致的下巴不住往下滴,镜子里的人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
唐若遥久久不回,秦意浓在房间里坐立难安,她忍不住下地穿鞋,出来找人。
卫生间暗着,客厅也暗着。
秦意浓没带手机,借着卧室投出来的一道白亮光线,绕过客厅,往阳台走。
今夜无星无月,卧室光亦照不到这里,四下皆是黑黢黢的,模模糊糊地立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
“唐老师?”秦意浓试探地出声。
那人转过来,声音诧异:“秦意浓?”
秦意浓抬手,漆黑中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边问道:“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对这里不熟,半天找不到开关,唐若遥先她一步碰到,但秦意浓只慢了一点,于是她冰凉的指腹便触到了唐若遥手背。
唐若遥手已经挨到了开关,再按下前的那一刻收了回来,并且直接捉住了秦意浓欲抽回的手指,紧紧地包在掌心。
“秦意浓。”她声音很低,带着别样的哑。
秦意浓鬼使神差地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轻轻应了声。
黑暗里谁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唐若遥问:“你是特意出来找我的吗?”
秦意浓不回答。
唐若遥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过。
一段仿佛永远都得不到回应,只能依靠猜测继续的盲目追逐,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秦意浓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力道在一点一点地松开,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慢慢抽离,空荡得能听到回音。
唐若遥的手掌已经完全摊开了,但秦意浓的手指没有像预料之中的那样滑落,而是摩挲过她掌心的纹路,反握了上来,牵住了她的手。
“是。”
她听见秦意浓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