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衾把火折子举高了些许,远处忽然哗啦一声想起,伴着吱吱的叫声,她脚步一顿,仰头便朝上边看去,只看见一片黑影倏然飞过。

是蝙蝠。

她松了一口气,缓缓将剑身推出了鞘,那剑身的银光落在山壁上,与灼灼火光混在了一块。

可走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感受到白眉的气息。

洛衾渐渐有些慌了,怕极了那人早已命丧黄泉。

魏星阑跟得很紧,拇指早将剑身推开一截,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一般,手微微抬起了些许,同洛衾保持着一段抬手就能将人搂进怀里的距离。

忽然,洞里传出了哗啦的水声,随即一声闷咳响起,像是有人从水下钻出来了一般。

那声音沙哑得很,气息也有些不稳。

洛衾脚步一顿,手上青筋凸起,握剑的五指又紧上了许久,那火折子快要熄灭了,火光被洞窟里刮出来的风给吹得摇摆不定的。

是他,是白眉,那时候他就是用这声音冲她和魏星阑说话,接着就拍出了一掌。

白眉的声音从洞窟深处传了出来,在这空荡荡的洞里回荡着,“怎么,终于有人来给我这老头送饭了啊。”

许是太久没有开口,那声音沙哑又古怪,像是从齿缝间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一般。

洛衾回头朝魏星阑看了一眼,只见魏星阑挑起眉,凤眼微眯着。

过了一会,白眉又道:“关了这么久,饭也没一口,你们天殊楼怎这般寒碜。”他戏谑地说着,话语里没有一丝的愤恨和悲恸,俨然是在和老友闲谈一般。

洛衾停着没有再往前,在知晓白眉还活着的时候,她心下以被喜悦填满,可却摸不准白眉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怎会有人被关了数年也不恨,也不怨?

白眉这模样实在是太古怪了些。

她们离得甚远,白眉看不见她们,就只能靠气息和周身真气来辨人,这一辨竟就认错了。白眉开口又道:“叶家小子,还有那什么青鸿,怎么,是觉得对不起老朽了,不敢露面了么。”

洛衾蹙眉,心下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她和魏星阑练的功法和叶子奕与魏青鸿练的功法一样,而白眉被关了这么久,自然不知叶魏两人已经故去了。

魏星阑看着她,嘴角轻提着。

洛衾踟躇了片刻后,燃起了另一个火折子,朝白眉的方向走了过去,缓缓道:“前辈。”

白眉似乎也愣了,显然想不到来人竟不是叶子奕,也不是魏青鸿。

他在这黑暗的洞窟里待了许久,在看见火光的时候,险些睁不开眼,他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着来人,周身气势骤起,同方才那悠悠说话的老者判若两人。

“叶子奕和魏青鸿呢。”他问。

洛衾缓缓道:“家父和魏叔已经故去多年。”

白眉脸色一变,神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死了?”

洛衾抿着唇没说话,而魏星阑正审视般看着远处那被锁链锁住了手足的老者。

白眉依旧是那副模样,同数年前相比,没有再老上一分,也没有少上一道皱纹。依旧是花白的头发,白如覆雪般的眉,一双半瞎的眼,以及惨白的唇色。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拍起膝盖,震得手上的锁链叮当作响,“把我锁在这数年,他们竟说死就死?!”

洛衾蹙眉,抬手将魏星阑护在了身后,可身后的人却捏着她的手腕,把她抬起的手臂给按了下去。

白眉笑得几近癫狂,“我还活着,他们竟死了,他们怎敢死!”

他眼眸一抬,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滞,如利箭般朝洛衾和魏星阑飞身而出,五指成爪状,直抓而去。

然而在离洛衾还有十余尺之处,他被身上的锁链牵制住了。

洛衾冷着脸一动不动,实则人已半僵了。

白眉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着,神情渐渐缓和了些许,缓缓道:“我认得你们。”

魏星阑道:“前辈可记得我是谁?”

白眉朝她看去,双眸一亮,“你是魏家那小姑娘,你竟没死,好,好!”他眼眸一转,忽然问起:“叶子奕和魏青鸿是什么时候死的。”

这话音刚落,洛衾神色一冷,而魏星阑也抿着唇没有答话。

白眉却不管两人的痛楚,又问道:“说话,他们是何时死的。”

洛衾又把剑推出了些许,一只冰冷的手却从后边探了过来,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把剑身按了下去。

“八年前。”魏星阑缓缓道。

白眉后退了一步,抬起手像是想拍头,可手却被锁链紧牵着,抬了一半就抬不动了,他喃喃自语道:“竟已过去八年了,我这一关,连日子都过忘了。”

洛衾后退了半步,把身后的魏星阑往后挤着,开门见山道:“前辈,我们是来讨要心法的。”

“心法?”白眉笑了,“上篇不是在你们手里么。”他意有所指地垂下了眼,看向了洛衾手里的沧澜剑。

洛衾顺着他那眼神往下看,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手里的剑,“什么上篇?”

白眉哼笑了一声,“你们定然去过铸剑谷了,还将废剑重铸了,这么说来,应当也是见过剑冢里的那一把。”

“前辈从何得知?”魏星阑眯着眼眸,眼里戾气十足。

白眉乐了,“我从何得知?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了,惊浪剑的用材世上难寻,而白衣小姑娘手里的那一把剑,却是和惊浪的用材一模一样。”

洛衾将手里的剑微微往后收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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