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兔 > 古代耽美 > 陈滩旧梦 > 第69节

捕捉到唐玉树认错人的行径,李犷翻了个白眼:“我和他哪里像了——我比他好看得多吧。”

“我咋个没死?”唐玉树自己也有些意外。

“我没让你死,你怎么死的起。”

“哦……”唐玉树还有些混沌。

大夫向李犷禀告着状况:“血肿化开了……今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留症状。唐伍长身子自己比较好,接下来这阵子气血补好了,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李犷点了点头:“那可以行路吗?”

大夫道:“可以了。”

唐玉树清醒了:“行路?去哪儿?”

李犷说:“金陵啊。”

“不行……馆子耽误了十来天。”唐玉树说着就要下地:“林瑯呢?”

“走了。”

唐玉树看着李犷半晌,绕过李犷就往外走去,一面走还一面喊:“林瑯——林瑯!”

被李犷牵住了衣服:“你回来!”

“我要去找他。”

“你现在敢去,我让你一辈子找不到他!”

从回来至今,整整十五天。

最初林瑯回林府的时候,林老爷是非常欣喜的。推却了近日来所有的业务来往,都安排给下人去全权打点。窝在府里也不出门,整日换着借口去林瑯的书房寝房里转悠。

察觉到林瑯自回了府邸里之后,兴致一直不太高,知道林瑯喜欢玩儿鸟,于是林老爷又四面八方地张罗了一挂珍禽来——几日前甚至搬进来一个与人同高,通体嫣红色羽毛的黑喙大鸟,说是从吐火罗买回来的,叫什么……“火烈j-i”还是“火鸟”。

“总之……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风格!”卖给他鸟的西洋贩子是这么说的。

林老爷不知道林瑯喜不喜欢,只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劲儿,大张旗鼓地把大鸟带到林瑯面前。

却也只让林瑯多瞥了几眼,还了林老爷一个笑,就回屋里读书了。

那笑太明显的不由衷。

不清楚这人到底怎么了——往日里总嫌林瑯不做正事,四书五经背得结结巴巴,可如今终日见他躲在书房里面仔细念书,却心头打鼓打得生疼。

“乖得不成人样了……”

就连顺儿也一并变了——不咋呼不唱曲儿也不往脸上抹胭脂,吩咐什么事就去做什么事,无事可做的时候,就蹲坐在林瑯书房前看天看云,看着看着就哭。

有一日林老爷前来书房里,凑在林瑯跟前没话找话“念累了就休息会儿,别变成书虫了”——说完便被自己的笑话逗得捧腹,可兀自笑了一会儿,对上林瑯平静的表情时,笑声又渐渐转为一哂。

见林瑯的笔架上不知何时挂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瓷娃娃,又伸手摸来把玩,比照着林瑯的脸:“真像——谁给你买的?”

“自己买的。”林瑯似乎也努力地笑,回答的声音淡得不好听清。

把瓷娃娃挂回笔架时,吊绳的结扣突然松动了,那瓷娃娃应声落地,大颗脑袋和小小的身子就碎成了两截儿。这失手,吓得林老爷自己都不敢说话。

林瑯却笑了一下,从桌椅间挪出了身子来,走过去蹲在地下,用手一点一点将碎片拢起。那些碎片无情划破了林瑯的手腕,伤口处冒出了血珠,林瑯却对伤口的存在置若罔闻,偏执得可怕。

那娃娃是中空的,摔碎的时候里面掉出了一张纸片。

林瑯仔细地展开来了,林老爷立在一侧不敢凑过去,只望着林瑯像失了心神一般——瞅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就傻笑,笑着笑着又笑累了一样,张着嘴巴用力地呼吸——像是因为情绪太过浓重,却压抑着不肯流出眼泪的哭,又或者像是发不出声音的咆哮。

最后将手里的纸片重新卷起来,塞回了前襟贴身处。坐回桌椅间去继续埋头看书。

爹爹出去之后,林瑯才忍不住把眼泪掉了下来。

离开陈滩这十多天的光景,他每一个刹那都在想唐玉树。

就像是——有人将唐玉树缝进了自己的神魂里面,用骨梗作针,脉络为线,缝出了细密针脚。

于是一旦拉扯开来,就撕扯得生疼。

林瑯想起来唐玉树当时写字的模样,圈着手臂不让他看,笨拙地写得别别扭扭。

才知道那字条上的字,是他死记在脑子里的话。

得知那字条上的字之后,林瑯再也读不进去任何书籍。只觉得那印刷整齐的宋体,全数变却了形状,于是硬读下去,脱口而出的全都是这句。

——“羽从琳琅拥轩盖,玉树流光照□□。”

林瑯想——玉树怕是从未见过诗句里描述的,那种绮丽画面。

他不知道这些诗在讲什么,他只知道这押韵的七个字的句子,里面提到了他们俩。

这个人,简单纯粹得要命。

可惯常自诩“走过丝路”的自己,却甚至连好生收藏起他的温柔,都做不到。

是报应吧。从此以后,唐玉树是死是活,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未有战争时,听闻成都也是个繁华盛世。

唐玉树是从那里来的,带着那里的独特口音。

林瑯喜欢拿他的口音说笑;喜欢看他被自己捉弄之后,羞着脸,还同自己一起大笑的样子。

唐玉树“ㄌ”和“ㄋ”两个音分不清楚。


状态提示: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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