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二十一岁,还算个小朋友,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育。
李怀安又过上了得过且过的日子,除了失忆这件事还梗在他心里。然而李越不提,他也装得太平。
但这日子太平得有些过头。
前些时日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仿佛都是错觉,在李怀安生活中销声匿迹。李越把他当做病人,仍然每日下了早朝来看看他,监督他休养身体。
李怀安自知体弱,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等着过年。年一过便离开春不远,到时候他身体也休养得差不多了,李越也能放他出去走走。
可眼下的日子枯燥得有些难熬。他从前有个本事,能把单调的皇家生活过得稍有滋味一些。如今有李越在,这本事却是一丝一毫都施展不出来。
太上皇身体是好了一些,但j-i,ng神愈发不振。
他那侄子政事缠身,一年之终各地财务政务都上报到京城,朝中几乎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皇帝本人。
李怀安也就没好意思用自己的事去打扰他,却没想到除夕当天,李越早朝后到凝华殿待了一会儿便赖着不走了。
小兔崽子把撒娇耍赖的本事练得愈发炉火纯青, 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两个人并排坐着,中间隔了一个矮几。太上皇拍掉他图谋不轨伸过来的手,喝了一口热茶道:“有话就说,再这样赖着我叫人过来观摩了啊?”
圣上本人恰好没什么羞耻心,却要顾及君主的威严,以免他一个皇帝以后说话不好使。
他讪讪收回手,看着皇叔的侧脸道:“皇叔,我们出去玩吧?”
李怀安转头看过去:“今日除夕,你以为是平常什么日子吗,晚上的家宴你不管了?”
皇室的传统,除夕夜的家宴每年必办,妃嫔及子嗣都要到场,有时还会请皇室旁支进宫一同参宴。
李越答得干脆:“不管了,什么除夕家宴啊,我们家就咱俩。”
他一愣,没忍住笑话道:“没想到你和我还挺像,六亲不认的。”
圣上笑道:“您认我就行。”
“说吧,想去哪儿玩?”李怀安把茶杯一放。
李越纵使有几分孩童心性,在皇叔面前也总以对方为先。
他反过来问道:“您想去哪儿?”
“去喝花酒。”李怀安看到侄子愣住,勾起嘴角笑道,“紧张什么,骗你玩的。咱们随便逛逛吧,今夜京城一定热闹。”
*
当夜的京城确实热闹非凡。
两人甫一踏上长街便看到了比往日更亮的夜空,不仅是万家灯火,街道上挤满摊贩和行人,一盏盏灯笼汇在一起照亮了京城。
李怀安没带那沉甸甸碍事的怀炉,双手拢在一起被宽大的袖子盖住,望向熙攘繁盛的长街。
无论国运否泰,京城永远都是这样。像是永远处于盛世,外面打得再乌烟瘴气,京城里面仍然干净讲究,充满生机。
他回头看向李越:“知道除夕夜哪儿最热闹吗?”
李越摇头。
“跟着我走,今天带你往热闹里钻。”
然而今天京城里哪里都热闹,李怀安领着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他差点怀疑皇叔口中的热闹就是人多。
李怀安凭着记忆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以前在人堆里混惯了,不像李越成日闷在冷清的皇宫,一见到乌泱泱的人群就像见到什么大场面。
他灵巧地避让周围的行人,一回头,便看见青年在夹缝中艰难生存。
李怀安十分大度地伸出自己的袖子:“诶,牵着。”
李越当然不会只满足于一片袖子,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温热的掌心把对方的手紧紧包裹住。
李怀安手背一暖,象征性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任他去了。
他终于又站到皇叔身旁,抱怨道:“我差点把您跟丢。”
太上皇这次没笑话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指向西边一座高塔:“快到了,就是那里。”
李越顺着看过去,一座灰色高塔矗立在两三条街道之外。大半塔身从周围低矮建筑的屋顶上冒出来,足有三四层楼高,用砖砌成了实心圆形。最高处是一片空地,四周的矮墙和城墙很像。
“那是瞭望台?”
两人一前一后,李怀安带着他绕过一个又一个路人:“什么瞭望台,八百年前就废弃了。”
圣上更想不通了,那皇叔带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等到他们站到塔底时热闹景象才显现出来,密密麻麻的人将塔底围得水泄不通。塔身四周每隔一段距离就钉着一块小小的木头踏板,一直延伸上去。塔顶空地上还c-h-a着一根光秃秃的杆子,一颗红彤彤的绣球正挂在上面。
李越疑惑道:“哪家姑娘要选夫婿了?”
“哪儿来的姑娘,只有一群大老爷们儿。”李怀安望着高高的绣球,两眼放光,“今年也得试试。”
这还是京兆尹想出来的点子,把废弃的瞭望台改成了众人比试的场地。此活动盛行了十几年,每年除夕夜准时举行,已经成了京城一大盛事。
要想参加得先交入赛金,比赛开始之后,谁先把那只绣球摘下来并带回到地面,谁就获胜。
因此这比赛还有个不太正经的雅称,叫“摘花”。一群大男人争一朵绣球,底下围着一众货真价实的如花少女。
李怀安当皇子的时候每年都会来这里试试身手,然而屡战屡败。
李越猜了个大概,却仍没有完全搞清楚,问道:“比赛摘绣球吗,摘到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