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时时跟莫呈川反应老太太的情况,但莫呈川自己还未曾见识过。虽然认不得人了,但不知怎么,老太太在莫呈川跟前的状态总还是要好一些。
今天老太太晚饭前自己不小心尿s-hi了裤子,大概为此心情很不好,换裤子时不肯配合,甚至甩了医护人员一个耳光,把人小姑娘都打哭了。
莫呈川他们赶到的时候,裤子倒是换好了,就是不肯吃饭,一个人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转圈,无头苍蝇似的。
“谁都没法儿近身,一近身就要打人,老太太晚饭还没吃呢……”医护人员跟莫呈川说话时,难免看了看跟在莫呈川身边的关棠几眼。
莫呈川要进去,关棠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心点。”
就这么一个举动,又被多看了一眼。
莫呈川给守在老太太身边的医护人员打了个手势,自己走近去安抚:“奶奶,您怎么了?”
老太太说不出来,嘴里咿咿呀呀的,见他靠近,就焦急地推他、打他。
莫呈川躲都不怎么躲,还护着老太太怕她摔倒,一直跟她说话哄她:“您找什么呢?我帮您,行不行,您别急。”声音不疾不徐的,终于将老太太带得安静下来,抓着他的手吃力地喊他:“含琮……”
她发音很模糊,但莫呈川还是听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他耐心地解释说:“我不是含琮,我是呈川。”
老太太执着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就是。她踮起脚,颤颤巍巍的,想摸摸他的头发。莫呈川就低下了头,让她摸。
“别……别离婚。”老太太说。
医护人员重新端了碗面条过来,站在一边等着莫呈川,莫呈川伸手端过来说:“好,我们先过去吃饭,好吗?”
老太太突然又发了脾气,把一碗滚烫的汤面整个儿掀翻到莫呈川身上,旁边的人都惊呼起来,老太太自己也吓到了,往旁边一缩。关棠连忙走过去说:“先去把衣服换了。”
莫呈川拿医护人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跟关棠说:“没事,你出去坐着。”
关棠站了一会儿,对着半弯下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老太太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歪了歪头:“……含琮?”
她这会儿好像见谁都是自己已故的儿子。
关棠跟莫呈川不一样,他没有解释,直接就应下来:“对,我是含琮。”他自小就很会哄长辈,知道怎么样看起来最乖,声音最甜,最讨人喜欢,“您看,”他指了指莫呈川,“这是您孙子,淘气得很,衣服都脏了。叫他去换衣服,待会儿过来陪您玩,行不行呀?”
老太太迟缓地点了点头。
关棠给莫呈川使了个眼色,自己拉着老太太去小沙发那儿坐着,“您坐在这里。”坐下去发现拖鞋脱出来一半,关棠自然地半蹲下去给老太太穿好,然后抬头问:“给您按按腿脚,舒服吗?”
老太太笑了笑,点点头。
莫呈川站着看了一会儿,没有作声,问养老院的人借了一件衣服,去淋浴间换上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关棠在给老太太喂饭。他喂饭跟自己不一样,真的跟哄小孩儿一样,时不时地问老太太:“好吃吗?”或者夸一句:“哇,您可真能吃呀,身体肯定很木奉吧,能活到九十九啦,再多吃一口,就长命百岁了。——好,这下肯定长命百岁了。”叽叽喳喳的,却并不显得吵闹,反而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就像小太阳一样温暖。
莫呈川没过去,他去跟被打的小姑娘道歉了。
平时莫教授在的时候,莫呈川都不会轻易叫莫教授帮忙看着老太太,但对这个人却好像比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放心。还算熟悉这家人的医护人员在旁边看着,不免有点好奇。
人家小姑娘在这里上班,对于这些委屈倒是见惯了的,多少风烛残年的生命在这里默默等待终结,被殃及是常有的事。只是她年纪毕竟还轻,在家里也是被如珍似宝地宠着的娇娇女,一时忍不住就哭了。莫呈川过来郑重其事地道歉,她便再生不起气来,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大概此时莫呈川身上穿着志愿者统一的白t恤,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心图案,显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了,小姑娘还敢鼓起勇气跟他开玩笑,说:“莫先生,您穿这身,起码年轻了五岁。”
莫呈川微微怔了一下,抿了抿唇没说话。
再去房间里找关棠,竟然有点惴惴的了。临走到门口,脚步还滞了滞,才推门进去。
关棠却好似完全没在意,只是自然而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哄老太太:“瞧,谁来了?”
老太太也转过头来看他,朝他招手:“来。”
那里只摆了一个小沙发,关棠坐在临时搬来的凳子上,莫呈川没地方坐,只好站着。
老太太瞪了关棠一眼,气得呼噜噜地强调:“你媳妇儿!”
关棠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才连忙站起来,叫莫呈川坐。
老太太满意了,摸着莫呈川的手,怀疑道:“戒指呢?”
关棠听着这一句,才知道老太太曾经往他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原来是莫呈川妈妈的,后来跟莫呈川爸爸离婚了,戒指才又回到了老太太手里。他觉得有点尴尬,一只手抓了抓裤缝。
那枚戒指他分手之后就还给莫呈川了,但莫呈川在机场抱他的时候,又偷偷塞到他口袋里了,他回去之后才发现的,给放到银行里去了。
莫呈川说:“放家里了。”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