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消息在范雎的刻意引导下奔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及时稳定了国际局势后却并不感到喜悦。秦王宫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子安国君在这时根本立不住,比起撑起局势以及偌大一个国家的运转,他更愿意守在父亲身边。

因此举国所有的任务都压在了可怜的大秦相邦身上,范雎一边要处理政务一边还要负责控制国内信息局势,忙到他都没有时间去想秦王死后自己会遭遇什么了。

而太子安国君……他想当秦王吗?这个问题很复杂。

安国君嬴柱自幼便被教导王位是他兄长的,他的母亲是父亲的妾室,也不算得宠,安分是他活下来的主要原因。然而就在他纵情于美色珍宝之中当一个幸福的小纨绔时,兄长骤然过世了。此后,他的人生就来了一个急转弯,自己年近四十被拱上太子之位,父亲强势,朝臣挑剔,弟弟们虎视眈眈,他做了多久的太子就胆战心惊了多久。

他当然是想要做秦王的,只有成了王,命运才能握在自己手中,但他也是真的不愿意父亲离开他。

他以前觉得父亲就像是山岳一样压在了他的头上,而现在这座高山即将崩塌之时,他一点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极端地惶恐。当范雎将需要批复的竹简送到他的面前时,他更是无所适从,只觉得落印下去之后,便如堤坝泄洪一般再不可挽回。

那种恐慌感极其可怕。

嬴柱在做太子的这些年学习了很多,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承担下这个国家的准备,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不敢也不想接下这个重担。所以他这些日子将朝政推给了丞相,让继承人异人来回奔走,而自己却选择做一个孝子侍奉在父亲的床榻之前。

嬴稷年岁大了,巫医不敢用重药,病情反反复复折腾得秦王瘦了两圈。再睁眼的时候,这位把持秦国五十余年的老人终是现出了老态,显得暮气沉沉。

他侧脸看了眼双眸含泪惊喜交加的太子,以及陪侍在一旁的继承人公子异人,眸中闪了闪。

用眼神召来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常侍,他动了动嘴唇,以气音说道:“请宗族长老来吧。”

一旁同样听到动静的嬴柱闻言发出了一声泣音。

会动用到赢家族老,便是嬴稷要选定继承人的意思。

先秦时期家天下,国主即族长,嬴稷正是赢家一族的族长。而下一任族长的指定自然要族中长老在场作为见证。

嬴稷没有说话,他眼神扫了一圈,看向了排在异人后面的赵政,他动了动嘴,常侍及时读出他的唇语,回身唤道:“政公子,大王唤您。”

“曾祖父!”原就在翘首的赵政闻言立刻从父亲背后跑了出来,扑倒在嬴稷榻边,他握住嬴稷冰冷的双手,嬴稷一看这张已经哭花的小脸禁不住勾了勾嘴角,道:“莫哭!”

“曾祖父,您一定要好起来,”赵政努力睁圆已经哭到发肿的眼睛以看清老人,“政儿的鱼现在养得可好了,曾祖父您还没吃过呢!他们都说这池子里头的鱼是仙人加持过的,曾祖父吃了一定可以再活很久很久的。”

嬴稷笑着动了动手指,他戳戳小孩的手示意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人寿数有穷,天人难治。”

“可是那是仙人啊!”赵政本来也是不相信这些事的,但是大家都在说那池子鱼有些玄妙,他难免受到影响,“曾祖父你就试试可好?就试一下!”

但无论他怎么说,嬴稷都只是含笑看着他,不言不语,于是赵政就明白了,他哽咽一声,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但他不舍得在此时移开视线,更害怕错过曾祖父最后的教诲,硬是顶着哭花的小脸努力睁眼看着老人,“政儿,政儿会好好长大,会照顾阿父和阿耶,也会好好养鱼的,政儿明白的。”

嬴稷的手指动了动,面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他微微侧首,看向了异人,异人忙伏地跪曰:“孙儿日后定孝顺父亲,爱护子嗣,请祖父放心。”

嬴柱也跪下来:“儿子,儿子……”

嬴稷张嘴,嬴柱忙凑过去听,就听老父亲用气音只说了三个字:好好的。

嬴柱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落下了,他跪伏在这位他敬重了一辈子也害怕了一辈子的父亲身边闷声大哭:“阿父,阿父你不要走好不好?儿子还不成器啊,上个月您还说过儿子还不行啊,您忘了吗?”

几位族老便是在此时抵达,为首的老人看了眼嬴稷,表情极为严肃。嬴稷挣扎着张嘴出声道:“次子嬴柱,为吾c,ao礼。”

老人点点头示意已经听到,他快步上前跪坐在嬴稷身侧,说道:“放心吧,叔爷会帮你看着的。”

嬴稷闻言微微点头,他视线留恋地扫了一眼周围,对嬴柱道:“善待……”

“儿子知道!”嬴柱哭得快要破音了,“儿子会善待宗族亲缘,也会善待父亲的臣子们,对百姓也会很好很好的,父亲,父亲您不要走——”

然而就在嬴柱说完之后,赵政就可以感觉到老人的手一点点卸了力气,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从他的曾祖父身上渐渐抽离,他直觉不好,努力攥住老人的手指试图挽留,但是这次,十分疼爱他的老人没有再回应他。

公元前二百六十一年,这位十八岁继位,在位五十六年的秦王与世长辞。

他一生传奇,老谋深算,是无数国王和辅政之臣眼中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老狐狸;是儿子眼中最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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