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饮了一口凉茶,开口说了看似毫无关联的一个话题“安儿,你很聪明。”

“在我的学生中,你同缭儿是最聪明的。”

“这句话为师也对缭儿说过,现在也要对你说……”

“学生在听。”吕安小声应了。

荀卿语调温柔如细雨,带着长者的慈爱:“天底下聪明人不知凡几,为师见过的太多了,对你们这样天资极高之人来说,读书诵书均不是难事。旁人要花十日的功夫于你们不过须臾,但是安儿,你要记住,聪明没有任何用。”

“世间扬名者唯有有大智慧者,亦或者大贤能者,你可曾听说过年长者因聪明闻名?”

吕安沉默不语。

“为师一直担心你同缭儿,因为过于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太容易,你们身边的人都没有你们聪明,久而久之你们就会生出傲慢来。”

他叹息着说道:“人一旦有了傲慢,便等于将上天赐予你的眼睛闭上,耳朵拢住,安儿,你知道对于聪明人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吕安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

荀卿却在此时微笑着扭头看向户外“客自远方来,不妨入内饮一杯清茶?”

“那便叨唠了。”一老者带着一小童入了内,见到来人,吕安双眸骤然间瞪得溜圆,那小孩真是赵政。赵小政冲着他阿兄挤了挤眼睛,然后立刻恢复了正经姿态,落后老人一步正坐而下。能让赵政落后一步的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这人便是带着孙子来玩微服私访的秦王嬴稷。

他们怎么会来这儿?是来拜访先生的吗?吕安疑惑得看了眼荀卿,后者生态丝毫不动,见状吕安作为小辈,为嬴稷奉了茶。

嬴稷今日穿得很朴素,更是将一身迫人的气势收敛得一干二净,他一手牵着小孙子一路从渭河北岸游荡到了渭河南岸,全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是来找吕安的,事先自然调查好了吕安所在,哪知吕安今日正好被他先生逮了个正着,跑到了隔壁。

嬴稷觉得这样一出小意外还挺有趣,便挪到隔壁,刚想扣门便听到里头的说话声。他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吕安对荀卿说自己两者都要兼得的时候,恰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嬴稷不太喜欢儒家,儒家信奉的是王道,正好和秦国奉行的霸道相悖而行,但嬴稷现在年纪大了,耐心好了许多,加上他为王多年经验丰富,也知道秦国如今的发展进入了一个瓶颈,所以也愿意听听这位当世大儒的说法。

恰巧吕安在此,也免去了引荐。

哪知他刚表露身份,问荀卿有没有什么意见要向自己提,就看到这位比自己年轻一些的儒生摇了摇头“在下没有什么谏言。”

哦哟!这倒是稀奇了。

嬴稷见过各式各样的大家,每个到了他面前皆是滔滔不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对他说自己没话说的。

他倾身向前,道“那若是寡人一定要先生提出谏言呢?”

荀卿不慌不忙揖道:“况抵秦后不过月余,对秦国了解不深,此时大王若是想要况谏言,吾之看法十之八九有误。”

“大王觉得况才学庸庸是小,若真是采纳了况之错谏,扰乱了秦国朝纲事大。”

这一句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差不多就是指着秦王说:你丫要是一定让我说,我一定会把你忽悠瘸了。

嬴稷闻言却哈哈大笑,他一振袖,对荀卿也回了个平礼:“既如此,寡人便请先生在我秦国多留一段时间,好好看看我这八百里秦川,届时寡人再来听先生圣言。”

说罢他也不等荀卿谦虚推辞,又道“不过先生倒是可以先为咱解一惑,先生方才所说的聪明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寡人方才听到一半,心里头正痒嗖嗖的。”

这位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打算隐藏自己方才偷听的事实了!秦王嬴稷,果真是如传闻中一样,是一个极其不讲究的人。

荀卿心中思绪浮动,面上却极为沉稳,他微笑着看向了稍次一步,明明正是孩儿多动的年纪,却一直安静坐着听大人说话的小郎君,但只轻轻扫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含笑道:“聪明人最怕的,自然是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聪明。”

嬴稷将这句话在嘴巴里咀嚼了下,哈哈一笑,“先生这说法倒是有些意思,只可惜寡人向来自觉自己愚笨不堪,倒是不能体会先生的深意了。”他又转头看向吕安,“小郎君,寡人方才听闻,你于治水之事有些兴趣?”

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身上,吕安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还是沉稳回道:“小子于治水一道并无天分,只是安心认识了一志同道合之人,安有些好奇他能否成功,故而多关注了些。”

吕安顺便还将隔壁不知情的李冰提溜了出来“此人便在隔壁,大王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见?”

嬴稷似笑非笑得看了他一眼,将小孩的心思全都看在眼里“那便请安小郎君替寡人引荐一下你那位友人了。”

李冰对于吕小安去而复返有些意外,他放下手中杂物前去迎接,随后便见到吕安带来的一老一少。

这……吕小郎不是去隔壁见荀先生了吗?怎么突然携客而来?

李冰有些困惑,吕安向他介绍说这位老先生是对于他们治水事业有些兴趣的人,他便以为是吕安请来的高人共同来商讨,他现在的想法不过是不成熟的设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嬴稷见他搬出了沙盘捏沙展示,山川河脉尽是信手拈来,显然是经过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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