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刘安此时愤怒的心情,以及种种复杂的情绪究竟是因为他预感自己死期将近,还是因为这位老对手的这一番态度。刘安只觉得怒上心头,眼睛向外看去的景色全都是血红色一片,他深深吸了口气竭力缓和自己的情绪,然而并未能成功:“那你这又算什么?你又何尝爱护边军了?你用边军当做诱饵钓鱼,何尝不是将边军当做弃子?”

“我是乱臣,我是恶人,你又算是什么?你难道就是明君了吗?”

刘启面无表情“我的确不是明君,我斩恩师,嫁亲女,废元后,于内于外均是软弱忍让,丹青之上朕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但是……”

“朕有好儿子,还不止一个。”

“朕有好大臣,也不止一个。”

“朕有好将领,同样不止一个。”

“刘安,朕不怕去见先祖,你怕吗?”

片刻后,当刘启走出牢狱之时,伴随刘启走出的还有一道宣太医的指令,刘安被硬生生地气晕了。

“让太医令看着点,朕要他活着。”刘启一边吩咐一边快步向外走,“活得越久越好,最好看到我儿四海皆服的那一日。”

“喏。”春陀小跑步跟随,他跑得有些急促,“陛下,淮南王的家眷要如何处置?”

“家眷?”刘启步子顿了顿,他思索了一下,忽而转头问春陀,“这按大汉令……该如何处置?”

“啊?”春陀一脸莫名,不解陛下怎的会突然问大汉律令了,“陛下,这淮南王为谋反大罪,家眷应当弃市或徒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启摆手打断,“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春陀眼珠子转了转,见刘启一点点向前走去,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联系上下文试探着向帝王谏言道:“是奴想差了,陛下圣心仁厚……”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刘启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奴觉得不若……将他们贬为奴……庶民……?”

“庶民”刘启自动选择他想要听到的答案,面上似乎带了几分笑意,“这样会不会有人说朕所罚过轻?”

春陀忙宽慰道:“陛下,淮南王一家要么是妇道人家,要不就是舞勺小儿,淮南王之事他们自不知情。要说这成人也罢,小儿着实可怜。更何况大汉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孩儿,未来便是多一份力道。”

“若是臣子尚有不能尽责匡正阻止之错,小儿却是无辜……”

他有些编不下去了。好在刘启也听够了,帝皇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看法。

春陀见状又继续道:“何况奴听闻淮南王家有几个翁主,待到其长大还能为其父将功赎罪……”

“胡闹,”哪知他迎来的是刘启厉声呵斥,春陀一惊,连忙跪下来请罪。帝王声音低低沉沉,话语中带着浓浓怒气,“若有一日朕要嫁公主,只会嫁合适的,无论是藩王家的翁主还是皇家的女儿,都是我大汉的女郎。”

“朕不会因为她是罪人之后刻意为难,亦不会因为那是我的女儿便有意维护。”

“于朕而言,其中并无差异。”

春陀伏地,“陛下万万息怒,奴知错了!”

“起来吧。”刘启眯着眼,见伺候多年的仆佣站起身,只敢以余光偷偷覰他,眼神中满是小心翼翼,叹了口气,他带有几分疲惫地摆摆手,“罢了,朕同你置什么气。”

“陛下若是有怒还是冲着奴才发出来吧,”春陀凑近两步,见刘启并不反对于是搀扶住他,“气憋着伤心,陛下骂奴若是心里头能舒服些,骂多少句奴也受得住。”

“朕知晓你忠心,淮南王这事……朕有些气糊涂了。”刘启拍拍他,“只是有些话你对朕说着就罢了,日后千万别对太子说。”

春陀一愣,就听刘启淡淡说道:“朕是年长者,听着能自己判断,但太子年少,是非观不稳,他又聪明,朕担心他会学坏。”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手下的胳膊一阵激烈颤抖,刘启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平静道:“太子很喜欢你,朕也同他说了你是个可靠的……”

“陛下!”春陀第一次打断了刘启的话,他想要跪下来却因为刘启正握着他的手而被定住,只能倔强地站在刘启身后,“陛下千秋鼎盛,奴比陛下还白长数岁呢。且,若,若陛下当真千秋岁了,奴便去为陛下守灵,伺候陛下一辈子。”

“春陀。”刘启声音平稳,“朕相信你。”

他重重落音:“宫里的人,除了太后,朕只相信你。”

“所以若有一日,朕想要托付你替朕照顾好太子。”

他没有听到春陀的回答,只感觉到搀扶着自己的手颤抖得愈加厉害,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别想多了,朕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上几年,还没到用得上你的时候。”

“……喏!”

“你去把卫皖找过来,让他到宣室等着我,朕先去看看太子那儿。”

“喏!”

春陀低着头快步跑开,刘启装作没看到他奔跑时候擦泪的动作,只是招招手唤来一直跟着他们的步辇。

他的确去了太子所在,不过当时正是小太子午睡时候,刘启没有让人叫醒刘彻,而是悄悄进了太子的宫室,见桌上的书册还摊着,便顺手拿起来看了眼。

刘彻的书册上整整齐齐写着读书笔记还有批注,虽然上头的话语和想法还很稚嫩,但已经有了小孩自己的风格,看得出是认真思考后写下的。且所思所想还算是有些东西。

刘启唇角不自觉上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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