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皖沉默了下,道,“前些日子,从父同我说今年国内水患频发, 民心摇动,尤其是诸侯封邑所在, 因其主不在更是难免恐慌。”

夏安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一时间犹如醍醐灌顶般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你是说,请诸侯归封地?”

窦皖应了一声。“黄河沿岸泛滥,关中存粮不够要从关东调粮,诸侯若是依旧在京城,亦是加大存粮消耗,平白增加负担,且……”他微微一笑,“诸侯王食君之禄,自然要替君分忧。”

“天下大灾时,诸侯王归封地以安民……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夏安然只一思索就知道这其中的可c,ao作性极大。但问题是,这想法是窦婴提出的,他皱皱眉,“由大将军所提,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窦皖对此十分看得开,“这事,也只能由从父提了。”

窦婴是窦太后的娘家侄子,虽然之前因为刘武封太子一事双方就已经闹翻,但这些年来随着窦婴愈加能干逐渐成为窦家的中流砥柱。太子之位这个双方的矛盾点也不复存在后,窦太后与其关系自也稍稍改善,至少新年时候还会请他来吃个家宴。

如果他不说,那么估计全天下没有人会上此谏言。

因为没人愿意去轻易得罪一个护崽的母老虎。

在夏安然收到弟弟信件的时候,窦婴的奏书其实已经交上去了。

窦婴的切入点是如今发生水灾的时候,诸侯在灾时回到封地,封地百姓自然知道自己还没有被放弃,救灾向心力便足了。而且诸侯没有行政权力,若是要捣乱也没办法,同样因为他们其实没有实权,但简在帝心,有他们在当地基层官僚救灾时候也不敢不尽心。

诸侯回封邑难免心中有怨,自然也更会盯住地方官员,也算是一个有效的监察方法。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有效的三角支撑关系

而最重要的是,诸侯归封地后长安城也能安静不少,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人少了,陛下当然也能安心下来处理政事。

这一举措何止一石三鸟。

然而其中有一个拦路石,那就是窦太后的心肝宝贝此时就在长安城内,他显然也属于那种要被遣返的一类。

之前刘武因为刺杀朝中官员一事被关入狱,而后来经过多方勘察并没有他指使这些人作案的直接证据,再加上窦太后又一哭二闹地闹腾,因此,刘武暂时没有被处罚。

而另一方面,当时派人去当地县乡进行调查的时候,涉案人员的所供出的嫌疑人几乎个个都因为在家乡犯事被处以死刑,少数几个没涉案犯事的也是死于非命,到最后查无可查,线索全数断裂。

幕后之人扫尾极为干净,而且使用的都是分尸之刑,无疑也是在对现在在狱中这些人进行震慑。效果非常显著,在那之后无论审案之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敲出什么信息。

这样的手段刘武确实做不出来,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刘启因此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

那藏在暗处之人确实也将自己摘扯干净,但这也暴露出有一股潜伏在暗中的势力在虎视眈眈,虽然没有查到幕后之人,但弟弟肯定是无辜的。刘武也知道这次的事件是因为他自己闹出来的,对兄长也十分愧疚,一时之间两人很是兄友弟恭了一下。

但好景不长。

被放出来之后,刘武硬是赖在长安不走了。

一开始,刘启还能忍住,但后来发现这小子日日夜夜地往太后那儿跑,动不动就给太后做饭、念书、讲笑话。亲妈有了小儿子之后就不要大儿子了,相反因为刘启没办法日日夜夜相陪,多少还有些怨言,觉得大儿子不如小儿子孝顺,这可不是一下下地在戳景帝的神经吗?

而且刘武在民间风评不错,尤其在读书人那里更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生,但是对于读书人非常尊敬,许多自认在中央怀才不遇者都去了梁王封地,譬如在后世很著名的司马相如现在就是梁王的枪手。

这些能说会道的文人给刘武整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戏码。有时候刘启去看母亲就见到刘武和窦太后二人抱头痛哭,等问问发生了什么,刘启就得到了母子二人畅想了下骨r_ou_分离的悲惨过去,一时情难自禁。

刘启当场就冷漠脸了。

此后他不止一次和母亲以及弟弟谈及归国一事,但都被窦太后驳回。刘武也不止一次上奏请求撤回他梁王封号,表示他只想做窦太后的小儿子、陛下的小弟弟,而不想做一个藩王,

这样的鬼话刘启当然不会听,偏偏这话感动了老母亲。母子二人又是一顿娘啊儿啊的母子情深戏码,看得景帝不知道有多糟心。

也就是在这时,窦婴呈上了请众藩王归国的奏疏,这在刘启看来简直是及时雨啊。他当下毫不犹豫就下令,但凡此次有受到水患灾难的封地之主必须归去,非诏不得归。

帝王命令一下,诸侯自然是没有挽回机会的,但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回去,封邑太平时候他们都不想去,遑论如今正是灾中?景帝的宫闱很快就被想要来求情的人踏破,当中就包括了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自己的封邑和丈夫陈午的封邑都在受灾范围内,他们的长子尚未袭爵,次子之前得封隆虑侯,其封邑也在受灾范围内,但和他们不在一处且受灾更重,如今潮水尚且未退,馆陶公主自己去封地无妨,但是不敢让儿子去,所以她去找刘启求情。

她本觉得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想到却被刘启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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