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男人相貌如玉,双目清亮。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唐慎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的男人,面容姣好,却又不显女气,气质清冷,宛若月中人!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唐慎,双手按住了仍有波动的琴弦。黑色的长发以玉冠竖起,白衣锦袍看似朴素,袖间却绣着细细密密的银丝花纹,每一个针脚都是顶尖绣娘的绝顶手艺。
两人对视片刻。
唐慎忽然笑道:“可是抚琴童子?”
抚琴的年轻男人默了默,微微笑起,没有否认。
唐慎:“先生一直在找你,他有本书,叫《维京斋话》。这书怎么也找不到了,想找你去寻书呢。”
这男人目光微动,终于开口,声音悦耳动听,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我知晓了。”
唐慎:“那便好,我先走了。”说着,转身离去。
唐慎头也不回地走上木廊,离开了小亭。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几乎成为实质的目光,炙热地凝视在他身上,不偏不倚,一直目送到他离开这座偏僻的小花园。
等两人离开傅府后,姚三才反应过来:“小东家,那竟是傅大儒的抚琴童子?我看着不像啊。那抚琴童子穿着也太好了,那衣衫可比温书童子好上几倍。而且他弹琴也不难听,虽说我姚三不通音律,可我觉着好听!”
直到这时,唐慎才猛地喘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那自然不是抚琴童子。”
姚三:“啥?”
唐慎眯起双眼,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唯一的师兄,王溱王子丰。”
第29章
琴声透过茂密繁盛的树木, 在花园中轻轻回荡。远远的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是傅渭故作严厉的呵斥:“这一清早的, 又跑那儿去偷懒了。好你个小童子,我是老了治不了你了不是,说, 是躲那儿睡觉去了。”
回话的是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先生冤枉啊,我哪有偷懒,我是给王相公找琴谱去啦!”
“好啊, 敢拿子丰做借口?我倒要问问他, 是否有这回事!”
傅渭和温书童子、抚琴童子一起走入花园。
这两个小书童看上去都不过十一二岁,他们身材瘦小, 站在傅渭身边矮了一大截。见到王溱坐在亭子里弹琴,傅渭走上木廊, 进了亭子。两个小童子则留在外头候着,没进去。
傅渭张口便道:“子丰, 你让抚琴去给你寻琴谱了?”
老师进来,王溱早已不再弹琴。他站起身,让开位子让傅渭坐下。闻言, 他抬眸看了亭子外的抚琴童子一眼。这粗眉大眼的小童子紧张地直朝他眨眼, 都快哭出来了。王溱微微一笑:“似有此事。”
傅渭:“……”
过了片刻,“真有?”
“真有。”
“……”
“好你个王子丰,帮着那小童子不帮你家先生,这日子没法过啦!”
王溱没回答,对亭外的两个小童子道:“给先生倒杯碧螺春, 前几日我从江南带回来的。”
“好咧!”
两个小童子借机溜了,傅渭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一抬手用手指指着王溱,刚要骂他“胳膊肘往外拐的孽徒”,才刚说了第一个字,王溱转首看向他,目光清澈平静。傅渭顿时泄了气,他嘿嘿一笑:“子丰,你从江南带回来的那罐碧螺春确实不错,香极妙极!”
王溱:“今日逗过鸟,浇过花了?”
傅渭:“未曾,那本《维京斋话》一直没找着。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怎的突然想抚琴了,咦,这琴……这不是我前几日刚得手,花费重金在江南寻了半年的寒玉琴吗!”
王溱:“是把好琴。”
傅渭:“……”
傅渭:“子丰……”
王溱抬头看他:“嗯?”
傅渭:“你你你……这日子没法过啦!”
傅渭心中也委屈得很,若是唐慎还在,看到此时的傅渭,大概会错愕不已。傅渭坐在亭子里,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宝贝寒玉琴。一身白衣的王溱拿了一手鱼食,站在池塘边正在喂鱼。这两人一个看上去不像先生,一个看上去不像学生,等两个小童子把碧螺春倒上来后,傅渭大吐苦水。
“温书,抚琴,你们看看这个王子丰,他还是……”他还是人吗!后面这话没敢说出来,傅渭改了口:“他还是我的好学生吗!这把琴是我刚得了的,他竟然就这么拿出来弹上了。咦等会儿,这琴不是已经放入库中了么,他王子丰怎么拿到的。”
抚琴童子和温书童子一起抬头看天。
傅渭:“……”
胳膊肘往外拐的学生,胳膊肘往外拐的书童!
这日子没法过啦!
等喝了茶,王溱的书童进了花园,将一份琴谱交给他。王溱道:“先生是想继续坐着喝茶,还是想听我抚琴。”
世人谁不知晓,琅琊王子丰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且样样出类拔萃。不过他傅希如也是个擅长抚琴的,傅渭还生王溱的气呢,听了这话他冷哼一声:“你弹琴,难道就比我弹得好了么。”
抚琴童子心想:谁更好,您心里没点数么。
王溱:“昨日刚寻来的《广陵散》,今日来,是特意想用寒玉琴弹给您听。”
傅渭猛地站起:“是失落三十多年的《广陵散》全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