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师师然读完了圣旨, 带着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夏翊道:

“大将军, 接旨吧——”

下一秒他就发现他自己双脚离地了。

一只手攥着他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母亲嫂子他们,被绑架失踪了?你再说一遍?!”

使者被他掐着脖子呼吸困难满脸涨红,感到死亡的恐惧直逼心头。

他双脚挣扎着晃动, 口中压抑地、断断续续逼出几个字:

“放……开……我……”

使者被重重放了下来。

他捂着脖子,艰难喘着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怖。结果尚未回过神,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扣着下巴迫不得已抬起了头:

“我家人怎么了?你说话!”

这时候什么“辅国大将军不被皇上待见”、“未来他必然是被皇上申斥的命”……全都从使者脑子里被赶得一干二净。

生死面前, 什么利益权衡、地位尊卑,那都是假的, 只有绝对的力量是真的。

使者哆哆嗦嗦,根本顾不上嗓子被掐得哑了, 一个字不敢犹豫地把京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只c,ao纵他生命的手终于离开了他的脖子。

使者颤颤巍巍看过去,却看到方才凶神恶煞的将军踉跄退了两步,双目猩红:

“母亲……”

营中的将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都是背井离乡出来保家卫国的战士,谁家没有老父老母或是娇妻幼子?

将军痛失亲人,他们看得感同身受,忍不住想到自己的亲眷。

再听使者传达的狗屁倒灶的圣旨,将军家里人丢了,凶多吉少,皇帝第一反应不是帮着找人,不是慰问抚恤,而是——“怎么别人家不丢家眷,就你丢了?怎么丢得整整齐齐还没有尸体?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一时间,悲愤涌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更别说,好不容易将军智计出众、探子勇猛无畏,弄死了津王,结果朝廷里坐享高官厚禄的那帮人说他们什么有违孔孟之道?

能用三分力、不用大伙提着脑袋上战场,何乐而不为?

合着卖命的不是他们啊!

一个参将“砰”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将军!朝中这是不把咱们将士当人看啊!咱们弟兄立了功,朝廷竟不嘉奖,反而申斥!您贵为大将军,家人失踪,朝廷竟怀疑问罪!咱们这些兵都是泥腿子,不懂他们孔孟之道,但做人不能这么做!我们打仗,保护他们安全,他们在背后捅我们刀子,这种朝廷,比津人还要可恶!”

“对!”

“这是什么-狗-日-的朝廷?”

“反-他-娘-的算逑!”

参将中气十足吼出那一番话,营中响应者甚众,简直沸反盈天。

使者就算差点被掐死吓得什么趾高气扬的架势荡然无存,也完全没想到能看到造反动员现场,唬得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xx的朝廷不给我们边军活路,将军为国尽忠居然落到这个境地,我们不反,早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反了,打到京里去,让那些掉书袋的文官们变成阶下囚、被流放到边关做苦力!”

“对!让他们做苦力!”

想象中的报复的快感充斥了将士们的头脑。

即使是夏翊也完全没料到这一出。他得承认,他应对使者是在做戏,毕竟他“不应该”知道家人出事。

但他没想到,自己演技如此出众——或者可能是皇帝的圣旨实在太恶心人了——士兵们直接群情激愤了。

夏翊有些歉疚,又感到无比的动容。

他伸手做了个下压的举动,叫大家冷静一些,并表示自己需要一点时间,也希望大家不要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做出判断。

使者在后头疯狂点头,冷汗已经要s-hi了整个后背——

边军要是反了,他这个使者也完蛋了。

哦,怎么你一去下旨,边军就造反了?你是不是鼓动了什么?或者处事不当?

皇帝才不会反思自己的圣旨是什么效果呢。只有下头人犯错的,哪有他犯错的时候?

然而,让使者绝望的是,士兵们看起来一点也不打算改主意,而且看着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像狼一样危险了简直绿油油的。使者简直怀疑下一刻自己就要被这帮如-狼-似-虎的将士们拉出去杀了祭旗。

夏翊叫人带他先去修整,来的时候趾高气扬的使者,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跟着走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夏翊,他虽然作势安抚了一下将士们,但并没有认真,就像是什么“黄袍加身”,被拥戴的那位也得做个姿态谦让一下再登皇位,夏翊也不能说底下人一说造反就说“好”。但他自然是反定了的。

无论是昏聩的皇帝还是y-in谋家六皇子,那都是悬在头顶的利刃。夏翊不想赌他们什么时候下手,索性自己先反了拉倒。就这样的朝廷,他自己来怎么也比他们好。

晚上的时候夏翊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宿在军中。

外头是一浪一浪慷慨激昂的声音,大约是有士兵在鼓动旁人,不时夹杂着异口同声的呐喊呼喝。

“嘉安……吴起……然后志丹……”

夏翊坐在桌边,指尖从粗糙的地图上一点点摩挲,随即用朱红色轻描淡写地,画出一个个轻轻的圈。

良久,他搁下毛笔,支着头捕捉外头支离破碎的呐喊与议论,笑了一笑。


状态提示: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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