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大多挺能说的,喜欢跟人讲过去的事情。许秋芳话头打开之后忆苦思甜一阵一阵的,讲当年如何穿着布鞋走过泥泞的田埂、到农家说服老农民让孩子上学,又说寒冬腊月瑟瑟发抖地用铅笔在纸上抄录村子里需要帮助的孩子的名字……

檀九章待她说得告一段落,找了个空挡就把话题转了转:“有您这样的老员工,才有咱们基金会现在的好名声啊。每年几千个孩子都是因为基金会,才能顺利上学。前一段我见到几个曾经受过基金会资助的人,现在比我年纪还长,这么多年过去,说起来都还惦记着您呢。”

他说着做出回忆的模样,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笑道:“陈彪您记得吗?他是当年您决定资助的学生,提起您千恩万谢。说不光是上学的事儿,十七八年前那会儿,他初中,生了很重的病,也是您说服基金会给出钱看病的。”

这当然都是编的,檀九章没去找过陈彪,怕打草惊蛇。

“陈彪?”许秋芳愣了一下,然后因为皱纹堆叠而变小的眼睛倏然惊愕地张大了,“那孩子,最后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夏翊发现檀九章和原剧情男主的不一样了~~

陈彪这个线索我尽量不让它太复杂。

第11章 第一个世界(11)

“怎么说?”夏翊仗着自己脸嫩,按捺着心里的迫切做出意外的模样,“他当然活得好好的啊。”

许秋芳不疑有他,拊掌感慨不已:“他居然活着!我这么多年没听到他消息,一直以为……他早就去了。这可真是奇迹了。他初二的时候身体不好晕倒,去医院检查。他也没有亲戚,村里人淳朴,给凑钱看病,结果查出来是白血病。那个时候啊,都觉得这个病必死无疑,农民家家户户都不富裕,也没人再给出钱。还是他老师,看他可怜,写信给基金会问能不能帮忙……那孩子懂事,学习成绩又好,我拿着他的成绩单、奖状、写过基金会的感谢信,一次一次去找会长,会长也心软,答应出钱给看病,还张罗着把人转到市医院去了……每次我过去看陈彪,他还说以后一定好好努力,报答基金会。但是那会儿啊,就是市医院,也看不好这个病,我们基金会能拨给他的钱到底也有限……唉。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医院叫我过去,连下了两次病危。”

许秋芳喝了一口水,继续道:

“我当时等在病房外面,等着他被抢救。最后是救过来了,但医生悄悄跟我说,估摸着撑不了多久,我回基金会告诉了会长,然后都开始打算张罗后事了。结果隔两天就有电话,说基金会所属的咱们总公司,高层有好心人知道这个事情,准备把陈彪这孩子转到首都大医院里抢救。我们基金会的同志帮着安排转院,但回来还是叹气,说医生觉得转院已经没有意义了,也就是熬日子,怎么也救不过来……那之后我就没再听过他消息,后来再给陈彪他们村的孩子资助,也没再见他名字报上来,我还以为这孩子没了……怕伤心也不敢细问,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那就好啊。”

说着脸上就带起了笑意,很是欣慰的模样。

夏翊和檀九章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很沉重。

听了这么多,他们越发觉得那个陈彪不是现在的陈彪了。看许秋芳面带笑容,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才好。

许秋芳讲完了那些过往,表情依然悠远,似乎深深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半晌,老人轻咳两声,端起茶杯喝水,喘了口气,有些迫切地问陈彪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也不说跟基金会联系。

夏翊无措地看了一眼檀九章,后者撑住笑容回答:“您也知道,他当年鬼门关跟前走过一次,后来身体就不太好。现在不在咱们省,跟着……呃,他媳妇走得挺远的,找了个比较轻省的工作,但过得也挺开心的。……我见着他的时候,他不断说要是身体好肯定回来看您,但是这几年吧,他动不动生病,根本离不开家,只能托我们回来问候您。叫您放心。”

许秋芳眯起来的眼睛里含着笑意,似乎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的模样,布满皱纹的手不断轻轻拍着,口中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夏翊听得心里一酸,别过头掩饰住了表情,才又道:“……您这儿有没有跟陈彪当年的合影之类的?或者,您知道哪儿有当年陈彪的照片吗?我们做可能会用到。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那时候,也没几个人有相机。就镇上有家照相馆。说真的,照相真是稀罕事……”老人感慨地回忆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陈彪那孩子,被转去大医院之后,也有总公司的人来问过,说要收集他的照片。所以我们当时都以为,那孩子是没了,才有人来要照片当个念想……”

夏翊和檀九章忍不住又一次对视了一眼。

小二十年前手机还不能照相,照片只能用照相机照了然后去相馆洗。就算真的有人留过陈彪的照片,被夏氏来的人连底片收走后,那个15岁的陈彪的模样,也就真的失去了任何可靠的记录。

夏翊觉得心里一凉。

然而没想到的是,许秋芳老人忽然狡黠地笑了:“他们要陈彪的照片,可我没有那娃娃独一个儿的照片,只有我俩一张合影……就那么一张。我没舍得交出去。是他最后一次动手术之前,他说他这辈子没照过相,想跟我照一张。我专门去找人借了照相机照了我俩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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