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锶在后明生活了十年,因为身份地位太高,平时这种家长里短,一般传不到他耳朵里,就算是这样,这种对女性极不公平的事,他也听说过不少。

可他也没有办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下旨禁绝,不然他又去哪里找这么多、年貌相当的儿郎,去和这些可怜的少女匹配。

他是这么想,卢省想的却是另一桩。

尚妙蝉的爷爷,曾经是五城兵马司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她爹年轻时是正经纨绔,后来袭了她爷爷的官。

尚妙蝉的姑姑,嫁给了王皇后的一个族兄做填房,这样他爹才有机会去到王家,还要了她母亲回来。

尚家本来有些产业,但禁不住两代败家子可劲儿糟蹋,到她长到十岁,已经是外表繁华,内里中空了,卖了祖宅,一家人搬到南城,最差的时候,三个庶女挤在一间屋子里。

她是最小的,上头两个庶女姐姐已经嫁人了,自然没有什么好亲,尚家两个嫡女,大的那个千方百计,嫁了刘岱的族人,如今常常跑回娘家,一不高兴就摔摔打打。

小的比尚妙蝉小一岁,因没有合意的亲事,心里不痛快,便老是拿尚妙蝉这个庶姐出气。

她和她母亲在这个家里,平时连吭声都不敢,尚家不是读书人,更不会有才女这种追求。尚妙蝉只得一心苦练绣技,为自己将来多点筹码。

太嫔找她母女俩进宫说话,是两三年前的事儿,她母亲自然求太嫔想想办法,可是王太嫔久居深宫,不问世事,除了能给她添些嫁妆,也一筹莫展。

没想到半年多以前,皇帝身边最得宠信的卢公公,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绣些兰草看看。

朱凌锶看着屏上这丛兰草,百感交集,他提了笔,在纸上轻抹几道,口中喃喃念着,“何师傅。”

当年他还不大懂,如今明白了,何弦早已不在。

若有机会,再与何师傅说说话该多好。

转眼到了二月,兰馨未至,杏榜先张。

隆嘉十年的会试主考官是何烨,副主考潘彬,张洮看到这个配置,大呼不妙,说何烨选材,拢到筐里,一定是帮算盘珠子打得极响亮的人,潘彬又是满口漂亮话,到时候朝中的局面,合起来,就是又要好看又舍不得花钱。

何烨同潘彬与张洮都是老相识,自然犯不上为这个较劲。他二人把会试主持妥当,接下来就是殿试了。

自然,今年皇帝陛下还是要给这些科举j-i,ng英出题。

为着这个,朱凌锶又是提前一个月吃不下睡不香,生怕这些千军万马杀出重围的佼佼者,题目拿到手一看,都傻了眼,于是发现皇帝大人原来是个草包。

何弦说过,自己烦忧什么,就去向这些士子问计,朱凌锶其实一直很想问,“何谓明君?”

但是这个问题问出来,朱凌锶有预感会收到一堆气贯长虹的马屁,毕竟这种场合,没有人会冒险不夸一夸皇帝。

那就变个方式问好了,于是隆嘉十年的殿试题目变成了:

“治国之道,在于________________。”

各位应考的进士纷纷表示,这种填空题还蛮新颖的。

当然不止于填空,填完了还要写一段八股策论。

对于殿试的结果,朱凌锶基本上和何烨没有异议,只有一人,何烨认为只得三甲,潘彬却说一定在二甲前,争执之下,请皇帝决断,朱凌锶看了,也觉得很好。

拆了名字一看,潘彬大喜,拊掌叹道,“原来是他,”何烨也不禁惊道,“居然是他,那便是了。”朱凌锶十分好奇,只看一眼名字,就怔住了。

于是张榜公布,三鼎甲打马游街,每次殿试完毕,京城中就横空出世了三个流量。

状元、榜眼和探花,一时间成了各位朝臣理想的女婿人选,不过本届状元和榜眼都已婚,就只剩下探花了,可想而知,这位少年一下子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恩荣宴在建极殿中举行,当日考试的地方,忽然变成飨宴之所,j-i,ng心拔擢的帝国j-i,ng英们,从这里开始了他们的宦海生涯。

何烨作为宴会主持,先请皇帝讲话,朱凌锶为了维持人设,简短地说了几句,潘彬最后结尾,叮嘱大家吃好喝好,少喝酒多交流,现在结下的情谊,日后到了官场上说不定可以用一辈子…之类。

接下来就比较自由了,朱凌锶先敬两位主考,感谢他们辛苦为后明选拔人才,何潘自然是谢恩连连。眼瞅着大家都吃过一轮,朱凌锶便下了座位,去和大家面对面交流。

状元、榜眼一一敬过去,看到皇上来和自己敬酒,这些士子都激动得要僵住了,这种人生的高光时刻,感觉可以拿回去吹一辈子。

接下来是探花郎,他服色与状元榜眼相同,都是白绢中单,外罩绯袍,只是乌纱之上,c-h-a着翠蓝绒花。

潘彬指着他说,“皇上,这位便是霍砚。”

霍砚早已跪好,如今便说,“眉山霍砚,叩见皇上。”

等他行完礼平身,众人看到他的脸,便都在心中叹道:“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霍砚容色秾丽,唯独一双眼睛,清正端然,满面瑰色便为之一收,显出沉稳的派头来。可也不免被人议论,都说这满殿中人,也只有他,c-h-a上这绒花是最配的。

他见了皇帝,眸中星闪,似是一惊,须臾嘴角微动,带出一抹笑意。

“霍清池愿为吾皇效力,谨遵圣意,殚j-i,ng竭虑,不敢有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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