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执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手护在他的上腹小心地揉着,低声说:“你睡吧。”

解春潮身子乏,闭上眼挺着腰翻进他怀里,就觉得肚子里倏地一动,像是飞快地游过了一条小鱼。

解春潮又惊又喜,又睁开眼睛看方明执:“它动了,它第一次动,你感觉到了吗?”

方明执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说:“快睡了。”

解春潮搂着方明执,在他怀里用力地吸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它这么高兴,一定是因为见到了你。”

第二天一早解春潮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他自己了。一问家里的佣人,方明执昨天根本就没回来。

那时候解春潮一点都不怨方明执,他只是觉得好可惜,如果方明执真的能感受到宝宝的第一次胎动就好了。

如果不是个梦就好了。

其实怀孕是真的挺受罪的,尤其是一个人怀孕。过了五个月,解春潮弯腰都费劲,但是时不时能跟方明执见上一面,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因为他以为不久的将来他可以得到一个和方明执有着许多共同点的小宝宝。他希望孩子能有方明执深邃狭长的琥珀色眼睛,他希望孩子能有方明执笔挺j-i,ng致的鼻子,甚至那双薄嘴唇,他都希望他的孩子能拥有。如果孩子一定要有什么地方像他自己,他就希望孩子能有他的白皮肤就够了,反正方明执也白。

他有一个小日历,按着预产期一页一页地打钩,像是等待一个礼物。身体上所有的不适,所有难以成眠的夜晚,他都觉得是一种快乐的折磨。

走火入魔似的,他停不下来地幻想: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拉着方明执,奶声奶气地叫方明执爸爸。

大概是灌溉了太多太多的期待,他总觉得肚子里的小东西和自己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在最后失去的时候,那种剥离筋r_ou_的痛,让死亡居然成为了一件解脱的事。

解春潮回忆起最后的一瞬间,那时候他其实都已经不怕了,反倒是一种死到临头的大彻大悟。带着一种懦弱的庆幸,他想:幸好我也要死了,幸好方明执从来没爱过我,不然他得多难过。其实飞蛾直到最后才看到火焰的冷漠,未尝不是命运的一种仁慈。

车里播放着一首现下流行的歌曲,女歌手的声音偏于中性,带着一种冷冽的缱绻。

“责怪都舍不得算不算是懦弱

爱情本就无关对错

只是你太粗心大意忽略了我的感受

只是我太执着在意拥有你给的温柔

……

如果说是我太过迁就所以沦为爱囚

活该我独自承受独自寂寞转身怀旧

……

合你要的结果我心安理得”

如果换做从前,解春潮大约会为歌词中渐行渐远无疾而终的爱情感到惋惜,但是现在他想劝说曲中人别再依依不舍,了断不必要的感情就是及时止损,心安理得就好。

公交车停了一站又一站,等解春潮下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香洲路823号并不难找,醒目的六十三层摩天楼,灯火通明地兀自耸立在街心岛上,甚至可以算是宝京市丰阳区的一个地标。它四周围绕着奔走在深夜的车水马龙,有金色和赤色的头灯按次流转,如同蹲踞在业火中的一头巨兽。

摩天楼里亮如白昼,每个人都来去匆匆。解春潮走上电梯,按了十七楼。

电梯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解春潮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楼层数字,突然就有一些紧张,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下腹。

十七楼的整体装潢都和楼下不一样,地上铺着深蓝色的长绒地毯,四周的墙体都是吸音的海绵结构,一走进去就被一种极度的柔软安静包绕。

前台坐着一个年长的女人,正透过半月形的眼镜读着一本书。

解春潮走上去打招呼:“您好,我有预约。”

女人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摇了一下鼠标,电脑显示屏亮了起来,她口气挺温和的:“说一下姓名和联系方式。”

“解明。”解春潮报了一个假名字,就见那女人眯起眼睛在电脑上核对了一阵,表情变得恭敬起来:“您是梁先生的朋友?”

她口中的梁先生是解春潮书吧里的一位熟客,叫梁义,名下有许多高级私人咨询。解春潮说是自己有个远方兄弟意外怀孕了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请梁义帮他找个路子。

干梁义这一行的,入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锯了,他什么也没问,直接要了名字给时间地址。

解春潮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女人打了个内线,说了两句后站起身,领着解春潮刷开了隔音大门的门禁,对他说:“解先生,左手走廊第六间,1708室,韩医生在等您。”随后给了他一张号码牌。

解春潮道了声谢,拿起号码牌往里走。

走廊的风格和接待厅类似,都是饱和度极低的冷色调。

银灰色的金属门上有一半镶着磨砂玻璃窗,视线平齐的地方用四个包铜的六角螺丝钉了一块同色的门牌,板正地刻着“1708”。

解春潮轻敲了两下推开门,里面就是诊室。

和外面的冷色截然不同的,房间里面倒是温馨的浅黄色调。只不过摆放了诊疗床和一些检测设备,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液气味,提醒着来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韩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人很消瘦,看起来年纪不轻了,两鬓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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