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一面自省,一面对钟奕道:“节哀。”

钟奕接受了,假作出一点悲伤,说:“谢谢经理。”

他家里的事,再糟心,也不会和随便一个人分享。奈何职场闲话传的太快,上一世,钟奕就对某个对手企业的高管绯闻印象颇深:高管在酒桌上微醺,对一群毕业不久的职员感慨孩子教育不易。不知说错了那句话,隔天就被传出孩子是私生子。

连后来的澄清,都显得很苍白无力。高管夫人被气哭了几次,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却被人说是老公与小三的结晶。与旁人说,旁人则会不以为意,觉得她这么在乎,怕不是确有其事。

钟奕很明白,语言是把杀人剑。他眼下稍微装出点“丧服”的难过,总好过日后被说冷漠无情、亲爹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其他。

钟奕停了停。

他想:倒不是说这话全然不对。

问题在于,无形中,会影响一些日后的商业合作。

想到这里,钟奕有点无可奈何。

看吧,他考虑的竟然是日后合作。

所以,这话果然是对的。

……

……

对秦楼,钟奕选择假作悲伤。对池珺,他则选择和盘托出。

离期中考还有两天,池珺大抵在计划什么,与池南桑的通话骤然变多。钟奕想起,池珺先前的确说过,他要给池北杨一点“回礼”。只是两个月过去了,不知池珺的“回礼”酝酿到什么程度。

他坐在餐桌边,看向在阳台打电话的池珺。

也听出一些干货:盛源计划在长白山下建度假区,按说这是池北杨负责的房产与池南桑负责的酒店管理相互合作,可兄妹二人争端已久,哪怕共同利益在前,都不足以让池南桑完全放下芥蒂。

两人都想踢开对方单干,又有点放不下盛源本有的、能将成本压低到极致的体系。于是相互扯皮,面上哥哥妹妹叫的亲热,还特地隔三差五去老爷子面前吃饭,做出冰释前嫌的样子。实则,至少池南桑这边,已经在曲线救国。

池北杨人在海城,对京市的很多事,名义上负责,实际上,有些c-h-a不进手。

于是池南桑想到池珺。两人暑假时已经“友好协商”一轮,池珺表明过态度。眼下,就是第二轮试探、接触。

池珺负责说服京市分部越过池北杨,直接和池南桑达成合作。

池南桑负责吊住池北杨,明面上,是对价格心怀不甘,想池北杨再压低一些。实际上,则是拖延时间。日后京市这边与她签了合同,池北杨便失去一半对该度假区的控制权。

这则电话很长,一直到近十点,池珺才挂断。

期间,钟奕觉得干等未免浪费时间,于是拿电脑出来,坐在餐桌边办公。

池珺还过来晃过一圈。他没看钟奕屏幕上的内容,只将手搭在钟奕肩上,慢条斯理地揉、捏。钟奕微微笑了下,将池珺的手抓住,与自己十指相扣,只用一只手c,ao作鼠标、按键盘。

等电话结束,池珺握着手机,在阳台沉思片刻,才回身看钟奕。

他先说:“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相处日久,池珺能看出来,钟奕是在等自己打完电话。

钟奕简单道:“我爸去世了。”

池珺瞳孔一缩,动作一滞。

兴许是习惯使然,他先说:“节哀……”一顿,看出钟奕表情不对,才想到,钟奕先前提过,自己与家人感情不睦,母亲更是更早离开。

他停了停,问:“然后?”

钟奕指了下旁边的凳子,示意池珺先坐。

等池珺坐下了,他才说:“警局打电话过来的,说他现在在殡仪馆。我要回去处理一下,就在这两天。”

池珺仔细地看他。

在说“处理”两个字的时候,钟奕表情很淡。

哪怕他平日也会带着一副不为外界所动的面具,池珺也能看出,这会儿,钟奕是真的没多大感触。

他想了想,问:“钟奕,你愿意和我多说说你家里的事吗?”

到现在,他知道的、关于钟奕家的事,大多还是来自那次全班聚会。他以一种近乎耍赖的方式,与钟奕比一局斯诺克,然后钟奕输给他。由此,池珺顺利问出那个问题。

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培养出钟奕这样的人?

如今时过境迁,再想到当初的事,池珺略觉感慨。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放在钟奕的话上。

钟奕答:“当然可以。”

他双手握住池珺双手。两人面对面,距离很近。

十指相扣,心也挨在一起。

钟奕缓缓道:“我之前和你说,上初中以后,我就很少和我爸接触。这话没错,但省略了很多事。还记得过年之前,我找你推荐餐馆,说要和老师吃饭吗?”

他问。

池珺点点头。

当时他在舅舅家里,还找了母亲丛兰女士的生活助理,去挑选符合钟奕要求的饭店。

钟奕:“那几位老师,在我初中期间帮助我很多。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池珺微微拧眉,从钟奕的话里,预感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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