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由别人说,的确牵强,但若是由迂腐的六王爷讲来,便有几分合情合理。玉无树虽怀疑,但父皇曰提前一日已在梦中亦受月神之谕迁城避疫,他也只得协助大皇兄尽快完成迁民之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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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颖,你在吗?”
“恩公娘子?”正想将床底下的某人拖出,听见门外轻询,范颖打开门闩,“恩公娘子请进。”
罗缜进门便道:“所有医者奉皇命需留在城内救助可能感染瘟疫的守城将士,相公要陪之行,我要陪相公,你护着我爹娘到罗家的别苑去罢。如有异常,请速带他们到千里之外。”
“恩公娘子不走?恩公虽然拥有从大自然获取能量的异能,但万一那异能庇佑不了恩公娘子……”
“如果瘟疫对相公无害,他必然庇得了我。如果庇佑不了,那便是连他也抵挡不住这场瘟疫。相公执意不走,我若硬拉了他走,他必然一生挂念着这事。既然如此,我只能陪着他。不管是什么情形,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范颖突然笑得凄凉,“恩公和恩公娘子如斯深爱,好生令人羡慕。”
“你答应帮我了是不是?”
“范颖会全力以赴。”
罗缜称谢,匆匆告辞。
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说过,我在水里,你便在水里,我在火里,你便在火里。但那时,我在火里,你却负手站在火外看着我消亡……范颖明眸阴霾浮动,再阖了双扃,扯出床下宿世冤家,挥掌掴了他两个耳光,“你这个负心人,你负了我,害了我,还害得我娘至今犹在千年冰玉棺内等着爹的灵珠炼成救她。你比起恩公,比起恩公娘子,简直是垃圾也不如!”
被她叱打的人看似深度昏沉,不知身外之事。殊不知方才的话,如今的语,皆收进了耳中,且前世往事零星片断,在脑际沉浮出没,虽醒不来,却也忘不掉。即使六王爷仍是迂腐的六王爷,但有些事注定要发生变化。
纵是千年道行,也有情关难破。纵是几世伤心,亦有情丝纠结。纠纠缠缠中,总有一些本不该忽略的细枝末节被忽略。晓得眼前女子与良家长子皆非常人的六王爷,会有何惊人之举?
第二十一章与君不离4
那场瘟疫,终究还是来了。
尽管全城上下尽有药草气息弥漫,沿街撒了石灰粉,犹未挡住它肆虐的脚步。守城将士面覆黑巾,身穿泡过药汤的衣装,仍接二连三病倒城头。病者口吐涎沫,四肢抽搐,面目青黑,眼白翻滚……两天之内,已死数十人,翌日又增数十。死者其中,亦有奉旨留守城内的医者。
罗缜面围白巾,指带手罩,随着之心、之行及其他医者,检查照料病人。终于,之行持银针由一人口沫中验出了疫种,告知了之心。之心遂携罗缜漫山遍野,又喊又叫,寻找对症解药。五日后,在几块大石之中,找到了几株半人高矮、挂着朱红叶片的药草,他当即跳脚欢嚷:“是它是它,娘子,是它!阿红姐姐,之心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怎不大些声应之心?”
罗缜放眼仔细观望,发觉这几株药草方圆几里周围的虫兽,当真安然无恙。她与相公,果然不是徒劳……只是,这些将活人无数的宝贝,被之心称之为“阿红”,不知有何感想?
之心蹲下,叽叽呱呱半晌,开始采摘药草上的叶片,“娘子,阿红姐姐说,用她的头发在大锅里熬煮一个时辰,那汤就可以救人啦。熬的时候要将锅放在当街,让药气散啊散,就可以逼退瘟公公吐出的瘟气了。”
罗缜亦出手帮忙,笑问:“你的阿红姐姐有没有告诉你,不许叫她阿红,她应该有更好听的名字呢?”
“咦,娘子你听得见阿红姐姐说话哦?”
看罢,同情阿红姐姐。
依据之心的指点,将“阿红姐姐”的“头发”分成几拨,放置在高沿城几个四通八达的街头熬煮,再取汤给患者服用。仅两日,患者已少有好转;再一日,瘫软患者中有人可扶墙慢行;又数日,所有服药患者均有起色……
“良大夫,您医术真是高明,您救了咱们高沿城呢。”
“咱们高沿的百姓,都得感谢良大夫的再造之恩……”
诸医生围拢上去交口赞服的,是良之行。
良之行欲语又止,目询罗缜。后者摇首,牵着之心到另一厢喂人服食药汤。她想要的相公,从来就不是一个诸人心中眼中的英雄。
十几日后,之心跳着大叫:“好啦好啦,瘟公公垂着脑袋走了!不会再有人死去啦……娘子,你怎么啦?”
罗缜任他抱着,稳住虚软脚跟:终于没事了。尽管事前有过想象,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生命的接连死亡。如果没有设法利用皇权使全城的居民迁出,那该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的场面?
生命不知何时,就设置下了考验。度过去的,是造化;度不过去的,是劫厄。原来,可以健康活着,如此美好;可以与相公相依相偎,如此值得珍惜。
第二十一章与君不离5
大疫后二十余日,所迁百姓陆续回都。
三十日后,玉夏国国君率宫人回宫。
一场毁灭性的大疫,仅死百余人,不可谓不神奇。玉夏国国君设坛感念上苍庇佑之后,又对远程赶来示警的杭夏国六王爷百般重谢。杭念雁懵懵懂懂受了一番最高礼遇,起程返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