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儿子去看爸爸,没什么不对吧。
墓园y-in气重,所以在小的时候,他只来过一两次,大概高中后,这种忌讳才少了一些。除此之外,还因为他活动范围大了,并且知道这个地点,没人阻止他来。
快二十年了。白川浩边心想,边慢慢往前走,在一个已褪色的墓碑前,立足。
他就在这里。白川浩注视着墓碑上这个固定在微笑中的男人,深呼吸了几下,移开视线,弯腰轻轻放下白菊花。
白川浩听到有哭声,直起腰,扭头。墓园此刻只有几个人,他根据声音,可以看到是斜前方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在哭。
为什么人会对着石头哭呢?
小时候,白川浩搞不懂这个问题,只是被周围人感染得想哭。他只知道自己身上流着这个男人的血,但想不起来有关这个男人的记忆。没有记忆,自然对他感情单薄,只在看到别人的爸爸,或听到关于父亲的话题时,会觉得难过“他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是死神赢了,爸爸彻底输了。
白川浩用手捂住眼。
可能是那个女人感染到他,也可能是小时候不知道生死,现在,知道这个墓碑,代表着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才……
白川浩想起,他出柜后的两天,白如茵情绪平静了一些,看着他,说:“我觉得我们对不起你。”
不光是她,其他亲戚知道后,都认为他是因为没有爸爸,才会变成这样。
白川浩不愿他们这样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没有爸爸的男性都是gay吗?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原因。他并不是想找个男人代替父亲这个角色,就只是单纯喜欢男人。
白川浩抹掉眼泪,口中呼出大量的白气。并不仅仅是因为爸爸而哭,是为了妈妈,为了这二十年,许多事情。在这里可以放心地哭,在这里不会觉得很丢人。医院,殡仪馆,火葬场,还有这儿,像这些地方,可以不用再在意别人眼光,不用去考虑任何其他事情,尽情地哭。哭不再代表软弱,它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白如茵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白川浩正在厨房做饭。他告诉白如茵,他十几分钟前刚买了菜回来。
“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白如茵看了看他买的菜,又怪他,“太多了,吃不完。”
“多吗?”白川浩一愣,他已经按林青飒的食量的一半来买了,“没事,你多吃点儿,或者我做多点儿带到医院,大家都可以吃。”
白川浩笑着,转身炒萝卜丝。白如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握着锅铲,橘红色在不锈钢炒锅内翻滚。记得是他小学时,她回家,发现他自己做了饭。他说:“妈妈负责挣钱,我负责家务。”
白如茵很感动,但时间久了,感觉他成长的环境里几乎都是女性,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越来越像女孩子,于是经朋友介绍,让他去跟一个教练学体育。教练带的学员,有比他年龄大的,她为了让他去,就哄他说:“你不是想要哥哥吗?那里有哥哥每天陪你一起玩。”
教练的儿子也有跟着训练。白如茵想,这样白川浩也可以知道父子关系是怎么回事吧。
“妈,我下午去看我爸了。”白川浩把饭菜端上桌,在白如茵对面坐下,说,“我最近好像能想起来关于他的事了。”
白如茵怔住,眼睛微微睁大。
“虽然片片断断,很模糊,还不能全部想起。”白川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白如茵轻轻“嗯”了声:“太久远了……”
那件事后,他忘记了所有关于他爸爸的事情。
“可能潜意识觉得,他的事,就算想起来,也伤害不到自己了……已经可以接受了吧。”
白川浩低着头,慢慢地,小声地说。也许,关于爸爸的记忆,只是沉到了潜意识的深层,记不起来而已。自己肯定有跟他在一起的温暖回忆,只是不知道藏到哪里,不然为何明明想不起来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但是每次看到他的照片,却觉得有种亲切感?
白川浩眼前忽然闪现出林青飒站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的画面。
他跟他的父母,一定也有过这样的回忆,所以才没有冷酷地果断抛弃对方。
他们凭借着那些细细几乎无法明白的感情,藕断丝连。
第四十七章
郑云坐在双层公交的二层,眼神散漫地看着窗外。
地面上的人比实际比例小了一些,一个个朝着不同的地方走着。这个人是做什么的?那个人是要去哪儿?公交车遇到红灯,停下。她j-i,ng神忽地一振,看到白川浩在过马路。
“他是白主任的儿子。”“好帅啊。”“不过听说是个gay……”
白川浩来医院送午饭,离开的时候照例听到有人在说一点儿都不悄悄的悄悄话。他选择失聪,走出医院,看到站在树下的郑云。
“果然啊……”
郑云脑后的马尾在空中甩了甩,一脸“猜中的”的笑容。白川浩愕然,一方面是突遇高中朋友,另一方面是今天的行程,他没告诉除白如茵之外的人,而郑云看上去像是特意在这儿等他,她怎么知道的?
“你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
郑云上前,拍了白川浩一下。白川浩开口,问她怎么在这里。两人边聊,边到一家咖啡馆里。饮品上来,郑云再次质问,白川浩才反应过来她拍自己时说的话,道:“我说了啊……发说说了。”
郑云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