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扒着桩子,咬牙坚持着不放手。她骨子里就是有股傲气,容不得别人看轻了自己。
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声,像是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颜淡抬起头来,只见唐周正拉着她的手臂,不由问:“神霄宫主走了?”
唐周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你运气还算不错,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颜淡骤然松了口气,喃喃道:“走了就好……”
不管是余墨还是唐周,她至少还知道对方比自己强了多少,而面对神霄宫主的时候,却是一点底都没有,由不得她不害怕。
梅花桩的尽头,则是冰冷的大理石铺成的宫殿,安静、沉寂、毫无人气。幽幽的灯火摇曳,映在大理石板上,宛如鬼火。
面前的是一扇雕花青铜大门,门环是一头正张开嘴露出獠牙的狮子,惟妙惟肖,好似活物。而这扇门之后,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唐周看了看同伴,毅然走上前推开青铜大门。只听一声沉重的吱呀响声,大门开启,眼前的房间摆设极为雅致朴素,就和他们在青石镇的娘娘墓道中看到的那间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中心摆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歪歪曲曲的文字图案。
石碑前,站着一个麻衣落拓的男子,衣摆上还沾着点点泥水,看起来瘦小而猥琐。他听见身后有人走近,也只是呆呆看着石碑,一动不动。颜淡认出是那个采药人伍顺,便往前走了两步,奇道:“你怎的在这里?”
伍顺却全然充耳不闻,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唐周也觉得奇怪,想要上前查看,可也只是堪堪走近了几步,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混沌,好似天地开辟之前的茫茫混乱,没有光,没有草木,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无力。他不知身在何处,只能任由那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住自己。
这股力量,完全不可抗拒。
他依稀听见颜淡的声音,似乎就在身畔不远。他却没有惊慌,好像隐约知道会这样。
最后一次回首,他清楚地瞧见了那采药人伍顺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如何奇怪的笑,身形却一下子拔高了好几分,一张人皮面具慢慢落在脚边,赫然露出那张丑陋却清华的脸。
神霄宫主看着石碑上的水纹渐渐平缓下来,轻声自语:“最好他们顺利能到魔相尽头……”他伸手慢慢解开粗布麻衣,里面则是一袭淡白色的外袍,没有任何修饰,就连衣带也是白的。那时只有人祭才会穿成这样。
他轻轻触碰着石碑上古怪的铭文花纹,一字一字说得很慢:“楮墨,魔由心起……”他突然身子一僵,立刻觉出身后被冰冷的剑锋抵着。他连头都不回,淡淡道:“是你?”
“尊主,你也没有想过有这一日会落到被人用剑指着的境地罢?”陶紫炁语调如冰,满怀恨意,“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只记得一直待你不薄。”神霄宫主微微偏过头,不意间却见她满脸的忿恨,这种愤怒和仇恨,像是不共戴天。
“我原是九曜星中的紫炁,便是因为你……”她脸色潮红,眼中慢慢绽开一点笑意,“当年仙魔那一场争斗中发生的事,你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罢?”
神霄宫主一直平缓的呼吸突然凝滞了一下。
“我知道你现在想不起来,以后,也不会想起了。”陶紫炁将手中长剑往前一送,“你也陪着他们下去!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只有一辈子纠缠于过去种种!”
神霄宫主不得不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天地间倏然倒转,头昏目眩。他突然回过身,伸指夹住了陶紫炁的长剑,用力一拗,只听铮的一声剑锋崩断,断裂的剑身正好刺入陶紫炁的咽喉。
“九曜星紫炁又如何?背叛的下场都一样……”
石碑上面的水纹突然平复,只剩下一把断了一截的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哐当清响。
紫炁伏在地上,眼角不断有清泪滑落。她咽喉受伤,奄奄一息,已经不能口齿清楚地说话,只能含含糊糊、费力地吐出一个名字:“计都……”
番外之二
无责任番外之一 天师和驱鬼
天师是什么?
道袍,赤足,手拿桃木剑,拎一串黄纸朱砂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的凡人。
颜淡透过火堆端详着对面的年轻天师,只觉得这世道变化太快,她实在有些跟不上凡间的风俗。唐周天师很年轻,不过已经透出老j,i,an巨猾的前景;很清俊英挺,不过凡人嘛马上就会成为头顶秃而光亮的大叔;对道术很有天分,不过等他下辈子再投胎一定不会再有这么纯净的魂魄……
秦绮坐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篝火,烦躁地开口:“谁说这里有鬼怪的?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再下去连天都要亮了!”
“子夜时分y-in气最盛,现在还没到时候。”唐周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
秦绮攥着拳头,将手指捏得咔咔直响:“等下它们来一只就抓一只,来一双就抓一双……”
颜淡心道,这样凶霸霸的,鬼怪见了都不敢出来。不是说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吗?它们也就这点胆子,吓吓那些心虚的凡人,像秦绮这样正气凛然,又心心念着把鬼怪抽筋扒皮的,换了她也不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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