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不知是不是那魅毒的后遗症,意识虽然清楚,但是脑子根本不怎么会转,他没有发觉宁虞此时和平常的异常,仿佛是顺着本能来应对宁虞说的所有话。
宁虞看了他半天,皱眉道:“你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清醒着?”
易雪逢口齿清晰:“自然醒着。”
宁虞看了看他手腕上、脖颈上以及小腿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青痕,心想你若是清醒着,为何都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最起码也要羞涩一下不是?
但是易雪逢就是一口咬定自己还清醒着,怎么都不松口。
宁虞陪着易雪逢半日,看到他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和之前无异,这才信了他清醒了的鬼话。
那日深夜,宁虞将易雪逢哄睡着,正在勾着自己肩上已经半白的长发出神,窗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易雪逢几乎是瞬间就张开了眼睛,眸中一派清明。
宁虞抬手捂住了他的眼,道:“继续睡。”
易雪逢的羽睫轻轻眨了眨,大概是后知后觉宁虞在自己身边,便再次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直到易雪逢的呼吸平稳后,宁虞才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
一只传信纸鹤从缝隙飞过来,缓慢落在宁虞的指尖上。
宁虞看着那纸鹤上面的山纹,沉默半天才道:“掌教。”
纸鹤微光一闪,接着归鸿山掌教的声音从中传来:“宁虞,你剑道已破,这是为何?”
宁虞道:“弟子知错。”
掌教沉默。
宁虞这样的性子主动知错一次像是天上下了红水一样罕见,掌教许是在默默消化这句“知错”,半天才道:“先回来再说。”
宁虞偏头看了一眼睡的正熟的易雪逢,迟疑道:“但是我还有事……”
掌教道:“无情剑道已破,不过五r,i你的修为便会毁于一旦,体内生机也要消散,现在都已经几日了你自己数数,不知轻重的小子,你的头发是不是都已经白了?”
宁虞看了看肩上的灰白发尾,没有回答。
这样的反应便是默认了,掌教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大约知晓你在何处了,也知道你有什么事,但是宁虞啊,一旦性命没有了,你就算再在意他,又有何用?”
宁虞眸子轻轻动了动。
掌教道:“剑道已破,失去的生机和机缘已无法补全,你若晚回来,连我也救不了你。”
宁虞终于开口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掌教:“长则数十年,少则五年吧,你是道破,不是受伤,真当以为无情道是个好走的路?”
宁虞看了看外面悬挂在天边的血红圆月,沉思半晌才道:“我明日回去。”
掌教这才没有多说。
宁虞将纸鹤放在储物戒中,转身走了回去,他坐在床沿盯了易雪逢的睡颜看了许久,直到天蒙蒙亮了,才抬手轻轻晃了晃易雪逢。
“雪逢。”
易雪逢被他晃醒,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师兄?”
宁虞道:“我要走了。”
易雪逢愣了一下,才道:“去哪里啊?”
“归鸿山。”
易雪逢眸子有些黯然:“啊?那……你还回来吗?”
宁虞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郑重其事道:“我会回来,你等我五年,不,三年,三年后,我定会回来。”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易雪逢垂着眸子,似乎有些难过,但是他的性子本就不是无理取闹的,就算心中再不开心也不会说出来,他点点头:“好,我等你。”
宁虞道:“到时我回来接你,我们离开蛮荒,好不好?”
许是这个“到时”给了易雪逢一丝希望,他勾起唇点点头,勉强笑道:“好,那我们去哪里?”
宁虞道:“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
易雪逢又点点头。
宁虞紧盯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瞥见自己肩上垂下来的灰白发已经悉数变成了白发,他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手。
他正想要起身离开,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俯身在易雪逢眉心落下一吻。
易雪逢呆滞地看着他。
宁虞道:“一定要等我。”
他说完,起身将披风落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雪逢艰难地撑起身体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半晌才对着无人的寝殿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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