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吃了药打了点滴的缘故,整个下午陆清匪都晕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下午,起来的时候就正好对着黎洛的那张脸。
两人原本都在桌子上睡,后来也不知怎得,就睡到了一起。
少年偏栗色的头发软软地蹭到他的胳膊,带着点汗s-hi气,小腿贴在他的小腿上,交叠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交叉,脸因为趴在桌子上睡的原因被压出了一道红痕。
他闭着眼睛,此时的他和以往的他大相径庭,他安静,温和,沉默不语。
陆清匪好像很难见到这样的他。
眼睫长且安静地垂下来,带着一点点的卷,末端纤长地翘上去,眼角泛着淡淡的粉。
窗帘被风吹开,轻慢地拂过桌角,风扇忽悠悠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桌面上的y-in影有些清凉。陆清匪睁着眼睛看着从窗户折s,he进来的阳光照到少年的脸上,映出他下巴和唇上细细的宛如植物一样的绒毛。
他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确实有些过于细长,脸上压出的红痕好像一道长长的尚未愈合的伤口,不过还是很漂亮。
不过还是很漂亮。
午后尚未完全被驱散的倦意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陆清匪能感觉到黎洛小腿上细细的腿毛磨蹭着自己的膝盖,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声音缓慢而模糊地渐渐飘远。
他的腿动了动,还是有些热,皮肤都要黏在一起了,但是不想分开。
也许是因为太困了吧,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在这夏日的午后再次睡了过去。
黎洛在他闭眼之后却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会之后,轻轻地戳了戳陆清匪的脸,笑了笑。
风扇不紧不慢地转着,起风了,几片云飘来,将阳光滤成淡淡的金色。
天很蓝。
他爱着一个少年。
—
夏天的天气和夏天的天气预报一样不可靠。
下午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开始电闪雷鸣。
大雨哗啦啦地砸落,没有带伞,陆清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落汤j-i。
家里暗着灯,陆清匪一边仰头抹着眼睛里的雨水一边摸索钥匙开门。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感觉自己身体里尚未被抗体完全清除的流感病毒又开始感染自己的正常细胞。
细胞被小小的尖锐病毒噗地一声刺进去,发出一声没有人听到的尖叫声,变成无数被感染细胞中的一部分。病毒得意地桀桀大笑,借着细胞的营养再次复制dna,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征程。
一声巨大的雷声忽然响起,轰地一声好像砸在他的身边。
窗外一声闪光,亮如白昼,陆清匪猛然啊了一声,抱着头蹲下,钥匙掉在地上。
但是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捡起来了。
他扶着墙,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剧烈的头晕伴随着三世混乱的记忆在他的头脑中翻滚不休。
宽衣缓带的修士银发散落,对着他微微一笑,霏霏的春雨从他的肩头落下,打s-hi了他的白色衣衫。
桃花和翠竹在他的身后伸展生长,淡淡的桃花香气温柔地撩拨着人的心弦。
“别哭。”
他轻柔地说。
……我没哭。
“小骗子,我走了。”
你要去哪?
不要,我不许你走。
不许不许不许不许!
雷声轰然响起,雪白的闪电似毒蛇的白色獠牙噼里啪啦落下。
那道身影迎着闪电而上,宛如一只纤细脆弱的白鹤。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去。
不要。
雪白的身影如一片羽毛一样缓缓落下来,那人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已然全无生机。
雷声还在响着,无数的雷霆追着落在他的身边。
“不要,不要走,我不要你走!”陆清匪从梦魇中醒来,恍然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鹤倦归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脸。
陌生的眉目,陌生的声音,陌生的名字。
陆盈渊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安慰地亲吻着他的额角。
“没事了,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