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过去了他便不想再回忆,如今看来却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半个月前,他和言晏在天台救下了莫羡后,转身便把孩子送到了莫佞手上看顾。
那天他们看着莫羡入了睡才从莫佞家离开,离开前特意向莫佞嘱咐了这几天一定要看好莫羡,避免他和莫凡再有所接触,他们最近会想办法联系律师走法律途径把莫羡和他妈妈从那个家里给弄出来。
谁知意外和明天总是前者无声无息地抢先一步报道,没过两天,于笠初和言晏就先后收到了一个可怕的噩耗。
莫羡自杀了,吞食过多安眠药,死在了自己家里。
自杀现场留下了一封遗书,写得很乱,但字却不多。然而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这封简陋的遗书从头至尾既没有提到莫凡,也没有提到莫佞,却提到了言晏。
莫羡在他的遗书里用一种完全绝望和质问的语气写道,为什么不救他?
十七岁的孩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用没了墨的笔在纸上反反复复地写了好几遍——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这是这个孩子在这个世界最后留下的只言片语。
可想而知那个孩子在生命燃尽的最后时刻,心理状态已经全然崩溃,下笔的力度大到甚至有多处都划穿了纸。
其实这事归根结底和言晏没有什么关系,然而言晏在看到这封遗书后的反应却明显有些失常了。
对于曾经言晏对莫羡这个孩子的态度,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于笠初却清楚得很,他实际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
他很努力地想拉这个孩子一把,大概是同自己的经历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对这个孩子格外疼惜。而反观莫羡也是一样,这孩币颇化地引导中渐渐加深了对他的依赖,甚至这个孩子只会对言晏笑,却不会轻易对莫佞和于笠初笑。
而如今这个孩子没了,甚至在他生命最后对言晏表达出来的感情,不是感激,却是责备。
言晏在那一瞬间,有了一种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这个孩子的错觉。
这事他们也是经由于笠初询问过后才得以知道了全过程,原来就在他们把莫羡送到莫佞家的第二天晚上,这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自己一个人回了家,而等莫佞发现情况再回去找人时,却发现莫凡家的房门紧闭,怎么敲都没人来开门,他一时无法只能暂时离开。
谁知道接下来的两天却是莫羡的噩梦,莫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赌起了钱,之前他单方面说莫羡偷了他的那三百块钱就是当天赢回来的“战利金”,而莫凡白天喝酒,晚上赌博,回了家就对着莫羡拳打脚踢,莫羡的妈妈周红是个下岗工人,没有自己的收入来源,所以这么多年只能一直忍受莫凡的家庭暴力,靠着从莫佞那里得到的接济过活。
她起初还能护着点莫羡,然而她的身躯实在是太小了,挡不住击打的同时,她维护的动作反而会让莫凡打得更凶。
那两天的日子着实难捱,然而她发现莫羡原本还会躲闪,最后却连一点反抗也不做了,莫凡打他他便受着,也不哭也不哼,就这样直到莫凡打累了回房间睡了觉,他们娘俩才有机会喘口气,谁知道周红早上从地上醒来,却发现莫羡坐在自己身边已经没了呼吸,他的手边翻着一罐吃空了的安眠药,以及一封潦草残破的遗书。
这个苦了半辈子的女人,面对自己孩子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哭为何物,莫羡就像她悲苦生命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希望和光芒,然而如今这点如豆般的微光,却也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轻易地噗嗤一下就熄灭了。
而事情到这里却远远没有结束,莫凡重新开始赌博以后就像经年的yù_wàng开了闸,短短几天时间已是债台高筑,讨债的见要不到钱,隔天便绑了周红,威胁莫凡要么交钱,要么撕票。
然而莫凡这种社会渣滓又怎么会在乎周红的死活,他儿子的尸骨此刻还躺在木棺里没有凉透,妻子被债主绑架,而他却只是在接到电话后朝听筒大喊了一声“你们要杀就杀啊!”随后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出去找酒喝了。
而言晏那时候正好被在医院抽不开身的莫佞拜托着去了莫凡家收拾莫羡的遗物,他见房门大开里头空无一人,座机却在一遍一遍地响,便自己走上前接了起来。
随后的事情在于笠初看来就像一场梦,那天他刚从医院下班,想着要出医院大门就要经过急诊室,然而等他走到急诊室外头,正好迎面遇上救护车上抬下来的一床伤员被直接送进了急诊大厅,然而说是伤员,其实已经用白布盖过了头顶,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也许是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于笠初在那一刻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着推车走进了急诊室,他站在一旁没有走近,侧身听着不远处的两个医务人员正在讨论这床伤员的死亡原因。
死因是从六楼高空坠落,当场身亡,据当时在场的医务人员描述,他们到达现场时,对方整个人倒在大片的血泊里,已经没了呼吸。
生离死别天天都在医院不间断地上演,于笠初虽然明白这是人间至痛,但因为经历得太多,已经有些条件反s,he的麻木,然而此时此刻,明明室内打着二十六度的空调,他却像浸在数九寒冬的冰雪里,整个人从脚底升腾起一阵寒意和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