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这才觉出周寒是真的很生气,收敛笑容,丢下桃子转到桌旁:

“怎么真生气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他拈起纸张逐字看过,先是惊奇,随后拍手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好一个方青梅!我当是谁呢,能把你气成这样!——你既然不同意这门婚事,她写下这一纸和离书,岂不是正合你意?”

“大哥!”周寒冷着脸,“这么大的事,你连问也不问我一声,未免太欠考虑了!”

周冰放下和离书,也端正了脸色:

“我这事做的哪里欠考虑了?渐梅,我倒觉得是你,自年前腿受了点伤,整个人都颓废了。这桩婚事,一来,于你,人人都要成家立业,你是我兄弟,我奉父母之命为你操办婚姻大事,有何不可?她方青梅乃是大将军之女,虽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却出身清白,教养良好,怎么入不得我们周家的门?二来,于弟妹,朝中黄齐之势日盛,她养父陈禀被打压,陈家出事也就眼看着的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方青梅是陈禀养女,难免受牵累。如今她嫁入我周家,尚可保全清白名声,也能为陈家留一条后路,她又有何怨言?三来,你的腿受了伤的事,我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俊秀的人物,放到京城去也不输给那些世家公子少爷,不过是走路慢了点,再养个半年说不定就好了。我们周家的子孙,就算将来做不了官,也不用去骑马打仗,也不用上台唱念做打,不过走路稍微慢了点,有什么要紧?”

周冰越说越激动,曲起手指重重敲敲桌子,也冷下了一张脸:

“至于那个令晚秋,你迟早死了这条心吧!别说祖母和父母亲不同意这事,就是他们同意了,我也不会让个青楼女子进我周家门的!”

周寒被周冰这番无理蛮缠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拂袖便往外走,还没走出门,就听周冰在身后说道:

“哎你真是,说不过我就跑算什么本事?还有要紧的事呢,你不听一听?”

周寒停住脚步,冷道:

“有话快说,我懒得再听你瞎扯。”

周冰要笑不笑的:

“我来时绕道京城,听说京城陈家被抄家了。”

这边周寒进退维谷,那边方青梅却满身潇洒的写好了书信,寄给跟自己陪嫁到周家的陈方夫妇。陈方祖籍苏州,本是从小跟随陈禀多年的随从,后来娶了陈夫人身边的丫头,被方青梅称为陈嫂。夫妻二人一向协助陈夫人打理经济事务,陈方还在扬州有几门远方亲戚。陈夫人给方青梅陪嫁了扬州和苏州的田地,还有两处田庄,同时将陈方夫妇随着陪嫁了过来,正是为她打理这些经济事务。

方青梅打定了主意,与其和周寒拉拉扯扯闹得难看,倒不如潇潇洒洒来个痛快。此时陈家多事之秋,与周寒和离的事不能告诉陈家父母和陈凤章。等周寒把这事了断清楚,她便带着长寿和嫁妆,跟陈方夫妇搬到苏州的田庄去种田,等安顿好了,再慢慢作打算。

她将信给周管家,让他帮忙寄出去,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只觉得连日来堆积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周寒所作所为,固然对那个令晚秋姑娘有情有义,却无端端的殃及她这条池鱼;自己那样低声下气的跟他商量暂且做假夫妻,也被他毫无同情心的拒绝,方青梅就算再大度,毕竟是要强的性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当一回事?

想想昨日将和离书拍到周寒面前的时候,周寒那张小白脸上的震惊尴尬和不可思议,觉得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心情一舒爽,方青梅便恢复了往日跳脱的性子。想想等陈方收到信,再赶来扬州,应该至少也需要三五日。这三五日她也没什么事,到不如去扬州逛逛玩玩。将来如果不出意外,她打死也不会再来扬州这所倒霉催的地方了!

想着她便笑眯眯凑到小凤跟前:

“小凤,我今天精神好多了。只是这阵子关在这园子里头实在闷得慌,不如我跟周管家说一声,你陪我去街上转转吧?”

临近中午,周寒到小洞天找方青梅,得到的消息就是,方青梅和小凤由小海和一个家丁陪着,乘马车到外头逛街去了。

周寒顿时满脸黑线。

一个是自己的随从,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俩人都出了门,他竟然不知道?

听到消息赶来的周管家赶忙解释:

“二少爷,少夫人说病了这么长时间,在家闷得久了,想和小凤去街上采买些吃的用的东西,顺便散散心。”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一大早就走了。少奶奶说今日阴天,正好太阳不晒,趁着早上天凉快。”

“那为何没有告诉我一声?”

周管家看看周寒脸色,小心翼翼解释:

“我去山高月小通报来着,当时你没在房里,正好大少爷和小海在。大少爷说他回头转告你,让我安排一辆马车,还给了小海一把银票,让他跟着付账,我就照办了……”

周寒头上青筋跳了几下,忍住忽然涌上来的满腔怒气。

他哪有听到什么转告?

真是哪里都有他这个大哥胡闹的身影!

他打发了周管家,便缓步溜达着到小洞天院里。

藤萝架子下的桌椅上,零星落着开败的紫藤落花,还有一叠草纸。周寒信手拂去落花,拿起那叠草纸,一张张翻着看,原来是方青梅病中时候,闲来无事对着三国的绘本描的人像。有一张铜铃眼眉毛胡子都朝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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