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谁也不肯退步,僵峙在当场。程旭与程智互使眼色,兄弟之间难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意,本能觉得今日二人处境也有点危险。
程旭还从来未见过程彰神色如此凝重,生怕他脾气上来对谢羽动粗,硬着头皮打岔:“阿羽说的也有道理,爹你跟我娘已经形同陌路,着实用不着替她做法事。”人还活生生的,做什么法事啊?
程智难得出言赞同:“二哥说的有道理,爹你再考虑考虑?”
程彰今日却打定了主意要替谢弦做一场法事,目光一直盯着谢羽,道:“阿羽姑娘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谢羽恨不得破口大骂这老头子一根筋,见识过了他q挑野猪的勇猛,恐怕他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一甩袖子便往殿外去了:“罢罢罢,大将军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与我又有何干呢?!”拦是拦不住了,她总不能在佛前与程彰动粗吧?
程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面是顿时溢出失望之色,再不多言,转身便跪在了蒲团之上,殿内顿时响起僧人诵经之声,袅袅青烟在程彰头顶缭绕盘旋,许久不散。
谢羽从正殿出来,心下郁闷不已,只觉得方才自己若是开口承认她是谢弦所生,说不定程彰就会改了主意。她总觉得程彰似乎在等她开口承认。
不过想想他的脾气,肯定是错觉。
“他怎么会想着逼我承认呢?”充其量只是见识了她的箭术,觉得好奇罢了。
穆原都已经认祖归宗了,又怎么会冒出一个女儿呢?
谢羽信步走到山门之上,听得马蹄声响,似有数骑往寺中而来,她低头一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揉了下眼睛:“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定睛再看,当先一骑正是谢弦。
谢弦身量修长,端坐在马上腰背笔直,面色沉肃,谢羽几乎都要从她面上瞧出“杀气腾腾”四个字了。她急的在山门上团团乱转,眼睁睁看着谢弦下了马,自有小沙弥过来牵马,春和与夏阳身边还跟着个干瘪瘦小的穆小六,一行人踏着石阶就要进来了。
谢羽吓的魂飞魄散,暗道这石瓮寺灵验的可怕,程彰这头才为谢弦做法事,她那头就骑着马跑了来。“我的娘哎您这没事儿干,跑郦山上来做甚?”
她扭头就藏到了一旁林荫之中,静得一刻,谢弦等人已经沿着石阶入寺,自有知客僧迎了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话,谢弦便跟着知客僧往正殿去了。
谢羽悄悄缀在后面,脑子都乱成了一团浆糊,恨不得立刻想出个主意,如何躲过谢弦的怒火。
她正在后面探头探脑,忽被人拉住了胳膊:“阿羽,你鬼头鬼脑做什么?”
谢羽“啊——”的一声,还未出声就拿手死死捂住了嘴巴,扭头一脸惊恐的看着扯住了她胳膊的人。
崔晋只是见她行动鬼祟,才有此一问,哪知道小丫头转过头来,满脸的惊慌无助,面色发白,倒好似天塌了一般,见到是他,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怎么办怎么办?这下闯祸了!闯大祸了!”
“还有你怕的祸事不成?”崔晋只觉十分好笑,就连蒋祝也差点笑出声。
谢羽病急乱投医,拉着崔晋的袖子不放手:“王爷,这石瓮寺里是不是有古怪啊?前面烧香敬佛,就能将人给召了来?”这也太吓人了些。
崔晋总算抓住了重点:“把谁召了来?你的仇人?”
相识至今,还没见过她这般害怕的模样,瞧着倒是怪可怜的。
谢羽哭丧着脸,几乎要去找个大殿烧香拜佛,乞求让她娘快点离开:“我娘啊!还有谁?”
崔晋:“……你不是孤儿吗?”
谢羽:“……我那是骗你的!求你件事儿,要是我娘真对我动起手来,你就挡在我前面。王爷的大恩大德,我一定终身铭记!”她长这么大,只挨过谢弦一次揍。
那还是有次她偷懒不肯去演武场练武,谢弦说了她两句,她还不服,梗着脖子跟谢弦犟嘴,只道学武无用,被谢弦抽了一顿鞭子。
事后春和劝她:“你娘心里苦,你外祖父与舅舅皆是被人所杀,总怕你没有自保之力,这才要你好生习武的。”那时候谢羽还当自家有个大仇人,这才让谢弦对她一点也不肯放松。
谁说重活一世就没有青春期了,在谢羽的记忆里,她到底也还是叛逆过一回的,不过之后就老实多了。
她从这件事里得到了教训,知道谢弦是个一言九鼎的性子,平日生活小事皆可宽容迁就,对她十分有耐性,但是只要谢弦耳提面命过的,那就是不可违拗之事,若是她还要去做,那就是找抽。
两年前,谢羽向谢弦提起过,将谢家的生意扩展到洛阳京城,想来定能赚的盆满钵满,被谢弦拒绝了,并且告诫她,无论何时都不许踏入京城半步。谢弦当时神色很是郑重。
但是谢羽不但没听她的告诫踏足长安……且在长安待了小半年,这就是在自讨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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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弦带人一路到得正殿门口,只听得僧众诵经之声不绝于耳,她还未跨进殿门,正站在殿内的程旭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牵动,似乎身后正站着什么人,猛的回头,顿时傻了一般,大叫了一声:“娘——”
他身边的程智亦回头瞧过来,但见殿门口站着一名中年妇人,身着极简,头发也只用一根发簪挽起,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利落简洁。
谢弦当年离开幽州之时,程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