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三娘子静下心来以后,又觉得老侯爷这做法,其实是人之常情。

试问人到晚年,本应该是子孙满堂膝下承欢的天伦时光,可偏偏老侯爷一朝踏偏,步步皆错,以致如今身陷牢狱。而且,若只是晚节不保褫夺爵位那倒也罢了,可眼下老人家连这条命都是要用亲儿子的命去换的。

即便儿子已是馋喘气短即将不久与世了,即便儿子一心为孝为救尊父,可三娘子觉得。这事儿若换成是自己,她兴许也会和老侯爷一样,即便是自己死,也不会让儿子来承担自己所有的错。

为人父母,最终肯定是虎毒不食子的,更何况如今出面的是二老从小疼在心尖儿上的羸弱长子陆承安。

这么多年了,侯府出钱出力仔细的吊着陆承安的这口气,老侯爷是断然不会允许儿子的这口气最终竟是为了自己而断的。

三娘子忽然很怅然,她发现这靖安侯府的男人似乎都有着自以为是的通病。

陆承安是这样,他自以为只要自己出言顶罪了,父亲就能安然回府坐享天伦晚年了。

陆承廷是这样。他自以为只要和陆承安谈妥了一切,那整个侯府就能重新回到之前井然有序的模样了。

可是人是活物,活物就是不可能永远受人指使被人控制,面对大变,靖安侯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似乎真的没有人去认真听一听。

陆承安忙着和新帝和亲弟弟周旋,而陆承廷则忙着围剿逆贼叛党,大家都忽略了,忽略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长者的傲气和不甘,也忽略了一个为人父亲的私心和不舍。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皇上自然是大发雷霆的,问责了五、六个当时在天牢中值守的侍卫,可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靖安侯是用暗藏在靴筒中的小匕首自刎的,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也分明就是一个逆臣反贼的觉悟,既踏上了这条路,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抛开名利不畏生死的准备。

“父亲说什么了吗?”陆承廷从南郊赶回来的时候,靖安侯已经咽了气,短匕过喉,锋不见血,只在脖颈处留下了一条隐隐的红色细痕,远远看去,像是被什么绳物重重勒了好久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刀器所伤。

陆承安跪在父亲的尸首边,一身囚服,满目颓废,只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前两日,皇上和父亲谈过一次,可父亲什么都不愿多说,只恳请皇上能放过侯府,好让他下去的时候能有脸见一见陆家的列祖列宗。”

“皇上不会逼迫父亲的。之前我们都已经和皇上谈妥了。”看着跪在地上不住咳嗽的陆承安,陆承廷生怕他也会跟着生出什么歪念来。

“咳,我知道……呵……”陆承安冷冷一笑,伸手就用素席遮住了老侯爷那张已由灰转白的脸,然后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下令让我回府准备父亲的葬仪,我已与皇上说好了,等父亲三七一过,我就禅位于你,我便……出去寻个地方,和清清过两日安逸的生活吧……”

“大哥……”陆承廷一怔。陆承安这是已经准备彻底做甩手掌柜了?

“侯府交给你,我很放心,父亲也应该是很放心的。”谁知陆承安却难得坚定道,“我明白父亲的心思,以一己之命,换阖府安宁,可是我自问没有体力和心念能让侯府再次扬眉吐气了,江山本非我愿,我早已就命不久矣,圆一场梦,你让我不问世俗,安安心心的走,便也不枉你这些年尊喊我一声大哥了。”

“大哥,事到临头,你竟把事情想的这样简单?”谁知陆承廷也跟着笑道,“父亲一死,你现在要想的是如何过了母亲这一关,而不是如何来说服我!”

事实上,正如陆承廷所言,当天下午,当陆家兄弟把靖安侯的尸首带回侯府的时候,在门口迎接二人的老夫人一见陆承安,便是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巴掌。

这么多年了,对这个长子,老夫人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可现在一上来就是一记用力的括掌,谁都能想到,老太太现在定是盈了满心的不甘和愤慨的。

☆、第115章 半生笛?母子隔心 为钻石过600加更!

一间祠堂灯数盏,尸骨未寒,天人两隔。

列祖在上子嗣多,生死相间,恩怨倾显。

归兮,来兮,人间数载,几多愁。灰飞灭。

尊者,皆空,灵堂木棺,生不来,死不去。

靖安侯的尸骨前,陆承安跪着,陆承廷跪着,老夫人直立一旁,身边,还站着裴湘月和三娘子。

“你再说一遍,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老夫人声音凛冽,如腊月寒冬中吹来的一阵劲风,搅得三娘子一颗心蹭蹭的直跳。

“儿子……咳,咳咳,择日便会和裴氏和离,禅位二弟……”

“那年你刚满三岁。你爹就开堂传位,把世子之担交到了你的手中,为的就是让你在为难之际扛起重责,而不是让你临阵脱逃,做缩头乌龟的!”老夫人重重的拍着手边的案桌,桌上的香鼎随之“蹬蹬”的蹦跶了好几下。

“母亲,要扛重担,就必须和父亲一样,有着强劲的体魄,有着不畏的大义,更有着……咳咳……有着一颗谋权的心,可儿子什么都……”

“啪”的一声,又一记括掌落下,这,已经是今日老夫人打陆承安的第二个巴掌了。

裴湘月看在眼中,不免也有些心疼,却终究只能无奈的站在原地。

“你这个孽障!”老夫人几乎恨到了心尖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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