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也是个死!”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晶亮的瞳仁里,透出飞蛾扑火般的热忱和胆怯。
在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即使是杀人……也许她没有杀人的手段,但绝对有杀人的潜质。
所以当他闻知武大被人陷害,第一反应,所有的怀疑,都仅仅指向一个人。她的所有辩解,他也不得不打个折扣听。
现在呢,她的话,能信几分?
潘小园突然嗤的一声笑了。
“既要躲着我,又要提防我,哈哈!武老二,你也活得忒累!”
她用力瞪了武松一眼,擦着他手里的刀刃,直接走到武大墓前,屈膝一跪。
“你可以认为是我害了你哥哥。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你也不是没听见。什么红颜祸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的确不是个好媳妇,我没能伺候得他天天快活,我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家里生儿子……”
武松大步跟到她身后,低声说:“路是你选的!你既然嫁了他……”
潘小园猛一回头,针锋相对:“我哪有的可选?不愿意给张大户做小,因此让他当个玩意儿,白白送给你哥哥。他难道没对你说过?”
武松一个微微的错愕,无意识一摇头。白得的漂亮媳妇,又不是凭自己本事娶的,并非什么光彩事,武大哪会到处宣扬呢。
潘小园说完一句,自己眼圈也不由得一红。潘金莲的命运如此,自己何尝不是?一言不合就穿越,这个地方,这种身份,毫无自由,岂是她能独立做主的?
不再理会武松,继续说:“我还抛头露面出去赚钱,以致惹上西门庆这个祸胎。我也没有为了保全清白去上吊投井,而是自不量力想跟他斗——全是我的错。武二郎,冤有头债有主,你若觉得是这些杀了你哥哥,那就给我一刀快的,趁着你哥哥还没走远,给他出了这口冤气。你要是嫌我跪得不够近,我自己挪地方!”
身后无人说话。武松的刀处于何种位置,她也懒得去想。头顶的太阳慢慢移动,古柏的阴影渐渐从她脸上转开,一片刺眼。她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一只老鸦扑棱棱的停在树上,叫了几声。此后便是一片沉重的寂静。
突然身子一轻,像是被一阵风托起来。潘小园眼一花,发现自己已经背靠着古柏,踏踏实实地站在了地上。
武松还立在原地,姿态几乎没有动,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
潘小园突然委屈得想哭。杀不杀,倒是给个准话儿!
武松终于长出一口气,慢慢说:“说得好像我和那些愚夫愚妇一般,只认得祸水,却不敢对真正的恶人讨伐一个字。”
林冲的娘子,就该死么?
直到潘小园鼓足了勇气,蚊子般的声音说:“所以……要是不杀我了,能把刀收了吗?”
武松似乎还神游在一个奇特的幻境里,听了她的话,果然慢慢地,刀子收进了鞘,眼中的邪火慢慢的灭了,整个人一下子显得疲惫万分。
劫后余生,潘小园简直不太相信,稍微凑近了些,又提醒一句:“那个,英雄好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
武松心乱如麻,方寸却是未失,低声道:“今天不会。”没往她的坑里跳。
潘小园朝武大的墓地看了最后一眼,问了第三句话:“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武松这次却答得快:“不能。”话语里重新充满了果断。
潘小园心一紧,“为什么?”
武松转到庙门,将那军汉留下的行李挑进来,从包袱里取出些钱,刀藏到最底下。一面慢慢收拾,一面说:“杀西门庆的时候,需要你要在场,作个见证。”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跟她约饭。潘小园一个小小的哆嗦,但没反对。
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这许多,她发现,自己原有的一些信念正在慢慢的适应新的现状,比如阳谷县那操蛋的法律和公义,有时候似乎确实不如一柄刀子靠得住。
“况且……我大哥不想让你死,所以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到荒山野岭里去,免得他尸骨未寒,就让我食言。”
潘小园立刻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乱摇手,语无伦次地道:“别别、不、不用……”武大临终前是让武松照顾她,还要附带传香火,生儿子!武大既逝,她悲伤归悲伤,唯独这句话差点被气死!
仗着武松承诺了今天不杀她,那火气一下子又蹿出来了。
“你别过来!谁要你照料了!武二你听着,我姓潘的有手有脚,用不着男人照顾!我也不是给你们家传香火的!我才不会给你们武家生儿子!永远也不会!”
武松神色一变,刷的起身,大步欺过来,几乎是粗鲁地把她拉过几堵墙,拉到庙里面。
“行了!我哥哥临终神志不清,这话不算数!”他眼里的愤怒几乎满溢,“可是你为什么要在他身边喊出来!”
潘小园一下子安静了,掩住嘴。对武还没走远,能听见。
入乡随俗。这下子她百分之二百的理亏,十分诚恳地闭嘴,嗫嚅着道歉:“对不住,我,我可以出去再跟他保证一下……”
“不必了。”武松放开她,“我们马上走。”
潘小园松口气,又马上睁大眼,“去哪儿?”忽然明白了,“去杀……西门庆?”
武松将包裹重新系好,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
“怕了?”武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