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灏终於打好最後一个衣结,头发也略略的梳理整齐,他就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站在那里,微微笑道:“麻烦你了师傅,夜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他不知是在欺骗谁,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笑容美好,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迷离而朦胧,真实又虚幻。
肖烜抿了抿唇,走过去扶上他,离月替他二人打开门,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白予灏侧耳倾听了一下,静默半响,却没有说话。
白予灏走得很慢,一路上都不说话,他慢慢的摸索脚下的步伐,也许是怕被什麽绊倒,也许是怕爬起来太过狼狈,总之,他都很小心谨慎的,应付著再平常不过的一切。
转过几个走廊,终於到了一个房间。
离月替他打开房门,小小的君衣想不久之前就被安排到这里,清幽博雅的房间内,一架摇床,几把桌椅,简单古朴,风雅绰约,而有一淡淡沈睡的人影,安安静静地,躺在雕栏帷床之上。
白予灏忽然就紧张起来,提了一口气,被包裹的左手也微微颤抖,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麽,抬脚就走,却被门槛一绊,猛地跌倒在地。
肖烜一惊,连忙过去扶他。
白予灏摆摆手,示意并不要紧,站起来拍拍尘土,深吸口气,才摸索著走了过去。
肖烜在他身後跟地很紧,不敢离开一步,生怕他又跌倒似的,最终看他摇摇晃晃地终於摸索到床边,才豁然松了口气。
白予灏在床边坐下,先是笑了笑,然後开始颤抖著摸上什麽,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被传到他的手心,白予灏怔了怔,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指腹下的脉搏清晰生动,缓慢而有力,虽然稍显虚弱,但并无大碍。
白予灏好似终於松了口气,眼眶一热,拉著他的手腕在唇间亲吻。
他的手已经颤抖得不可思议,有些灼热的东西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炽热,却无法聚集,顺著他肌肤的纹理,流落开去。
肖烜微微动容,手里抱著婴儿,放在他二人之间。
白予灏讶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住婴儿。
“师傅?……”
肖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好抱抱孩子,从今以後,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不就是他们吗?”
白予灏沈默了一下,不知是认不认同,过了许久,才淡淡问道:“赢冽若是醒了,怕是再不会回宫了吧?”
“不回去也好。”肖烜的语气忽然有些哀伤:“回去那里做什麽?不过是一个牢笼,君赢冽任性而为,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你认为他回去了,会有好下场吗?”
白予灏垂目不语。
“他的性格,本就不适合在宫中,对现在的他来说,我想,他一定是不愿再回去的吧……”
白予灏轻轻一震,拉著君赢冽的手也悠然一紧。
肖烜惨淡地笑了:“这就是宫廷,或许……只有知道君赢冽真的死了,不再会威胁到权力统治,当今的皇上,才能真正地安心吧……他一天不死,他的生活,也一天都不会平静。”
肖烜说完,突然沈默了下来,静静地立在小窗之前,阳光越过他的背影拉出一条长而寂寞的影子,宫廷墙围,君赢冽若真的回去了,也不过悲剧重演。
白予灏虽然看不见,却分明读懂了什麽,也沈默下不再说话。
婴儿咯咯一笑,小腿一蹬一蹬地蹦著,n_ai香气迎面扑来,柔软清新而干净。
没有污染的干净,没有权力地位的干净,白予灏轻轻一震,恍然大悟了什麽,突然就伸手抱紧了他,蹭著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师傅,我有事求你。”白予灏突然道。
肖烜转过身来:“什麽?”
白予灏微微一笑,暗淡的眼睛不知看什麽地方,只有棉被下交握的双手,紧密得不可分离。
次日,白予灏只身返宫。
煜羡966年,驭苍帝下诏,广安王君赢冽,薨。
醉莲 第七十四章
“爹爹!爹爹抱!爹爹你终於回来了!”
再普通不过的一户庄园,绿叶夏花,安详而又沈静,田地里农户耕种,淡淡的青草气息迎面扑来,穿著小蓝夹袄的孩子立在门口,翘首期盼了半天,身上的小夹袄也被他滚了个脏透,白皙的小脸上有两抹泪痕,委委屈屈的,见到终於有一沈静高大的人影慢慢走来,才眼眶通红的扑了上去。
男人长得很好,沈静而锋利,一身黑衣,看起来挺拔修长,尖锐而又有力,见到小孩子飞扑过来,冷冽的面上也微微动容,连忙身上接下。
“爹爹!爹爹!”四岁的孩子抱著他的脖子蹭个不停,眼眶红红的,一直埋在男人的脖间,小声啜泣几声,呜呜咽咽的,不肯抬起头来。
男人一下子心就软了,一手抱著他,一手摸著他的小脑袋,耐心哄道:“怎麽了?想想乖,让人欺负了?”
“我、我没有,”小男孩很懂事地抬起头来,掩饰性地擦擦眼泪,在男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没有人欺负我,没有。”
男人一下就明白了,故意拍了拍他蜷缩的背脊,微微笑道:“是吗?如果没人欺负,怎麽会这麽难过呢?怎麽?别人又说什麽了嘛?”
小男孩一下眼眶就又红通通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眨了两下,掉下泪来。“呜呜……他们说爹爹坏话,是他们不好,是他们不好……想想打了他们,可是他们还说……”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鼻子有些微酸,他笑了一下,拍著孩子的背脊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