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侄两人到了一间隐蔽的老屋外,容兮明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锁,推门而入,有淡淡的尘封气息迎来而来。漆黑中,容兮明摸索着点亮了老屋的烛火。终于有明暖的光亮扩散开来,慕绯环视屋中的一切,满目惊愕...
若不是呼吸着老屋的窒闷空气,她几乎心生错觉回到了宫中!触目所及,第一个红木大箱中堆着清田贡酒十坛、陈年女儿红五坛、南海珍珠八盒、江南绛红飞鸟锦缎十丈、孔雀纹衾被,鸳鸯戏水衾被、龙生九子文房四宝...这几箱既像嫁妆,又像宫中历年那些目不暇接的岁贡。
第二箱里全是后宫嫔妃的珠翠首饰,石榴醉红晶石串珠、海棠步摇、祖母绿嵌金耳环、凤凰玉手镯、翡翠戒指、鸾月宝石簪等。第三箱里是密封的胭脂水粉,还有不少女子千金科的药材。第四箱是一卷卷积了灰尘的字画和书籍...第五箱全是女孩和男孩的衣裳,慕绯一件件展开,竟是按着年龄从十岁到十八岁一应俱全...到了最后一箱打开时,慕绯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整整一箱的金元宝,灿烂的金黄如皇宫的琉璃金瓦,如父皇身上的明黄蟠龙。慕绯伸手去触,元宝厚重而冰冷,她知道这是父皇和母妃对她的爱,深入骨髓,却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东西,都是宫变前姐姐偷偷送入我府上保管的!”容兮明哽咽的叹息印证了慕绯所想,“可惜还来不及送去别处,你们就出事了...这些都是属于你和翎儿的,无论你们是生是死,容家再苦再难,我们也绝不会动它分毫!”慕绯听他说着,恍惚的泪眼忽然凝定在了那一箱字画上。她快步走去,一眼就发现了凌乱的卷轴中有一个j-i,ng致的紫檀木雕龙画匣。容兮明微微讶然,慕绯已将匣中的画卷取出,搁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
——这是一幅笔法j-i,ng妙的宫廷巨画,画中女子一袭瑶红色繁复花纹海棠吉服,浅桃红长摆凤尾裙拖曳于花海,她在春色满园的花丛中行走,妆容j-i,ng致,眉心一点朱砂花钿,竟如宝石般闪耀夺目。她低眸赏花,远山黛眉似蹙非蹙,像是藏了谁也看不透的心思...
容兮明混沌的目光也被画中的女子夺走,哀恸道:“绯儿你眼力极好,此画是姐姐完成贵妃册封礼当日画的,礼成后她独自在御花园散步,心事重重的模样令先帝神魂颠倒,当场就命画师动笔。画成后又御赐了一个大画匣,是姐姐所有遗物里最珍贵的一幅!”
凤冠高簪,盛装华服。可她依然美如画中仙子,看不见半点宫廷的浮华。慕绯的指尖贪恋地留在她的脸上,舅舅说的没错,画中的十七岁的贵妃和她年龄相仿,容貌也出奇得像。但那独一无二的神韵,慕绯自愧不及娘亲的万分之一...想着想着,慕绯突然取下背负的相思剑,她把剑平放在桌,惊奇地发现贵妃画像的宽度和剑身的长度能够重合。慕绯二话不说,动手卷起画作,把整个相思剑都卷入了画轴!
“你这是...”容兮明还未反应过来,慕绯已将藏着宝剑的画轴,重新塞进了大画匣。她掂了掂沉重的画匣,挑眉一笑道:“再找几块粗布条,我就能绑着它背着它。我要带着相思剑入宫,此剑对我意义重大,我不能和它分开!”
“胡闹!”容兮明正欲驳斥,老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低哑呼喊:“老爷,老爷!客人到了,宫里的李公公到府上了!”听语气正是舅舅府上的管家。
“李公公?”慕绯眉心顿蹙:“这是怎么回事?”
容兮明却眉宇舒展,自他和慕绯相认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终于露出得意微笑,温煦如春:“你随我来前厅便知,绯儿,舅舅有法子让你混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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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山庄,紫雨楼卧房。
墨成香端着药碗推门进去,夜深了,皎皎的月光穿透门扉,旁逸斜出的花树影子映在床帐...而南雪衣就这样抱膝坐着,似有如水的凉意漫上她的身体。长发垂肩,素颜如雪。她紧抱着自己,薄如蝉翼的纱衣拂着微风紧贴在身,迷离的目光望着窗外,整个人都静得消弭了存在感...
墨成香心弦一动,四个月了,自她割腕铸剑已过去整整四个月。四个月里南雪衣除了由贴身丫鬟侍候沐浴,其余时间无论清醒混沌,都静静躺着不愿起来。墨成香知道她心病郁结,是不敢起身去面对没有慕绯的一切!直到一个月前,林哲派出去保护慕绯的剑客带着“东海龙血”狂奔归来,梅竹君三位神医立刻把龙血研磨成粉,又熬成汤药送到南雪衣床边...不日后又收到龙阳的飞鸽传书,他在岭南找到了“白林仙子”与“孔雀草”,半个月后就能回庄。而墨成香也打探到一些消息,桃花岛岛主之女杨鸾在龙血失窃后,果然误会慕绯是沧浪阁的人。她抛下新婚夫君,率江湖义士到临安总舵大闹了一场。墨天诏在金陵镇压叛军无暇顾及,沧浪阁的势力大大削弱。
“剑仙姐姐,喝药吧!”墨成香压下有些烦闷的心事,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南雪衣唇边,龙血药香浓烈,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海水腥咸...南雪衣知道那是什么,她咬紧了苍白的唇瓣,眸光冷冷,竟别开脸去不看一眼。
“再怄气也喝了它吧!”墨成香眸中含泪,语意带着一丝哀怜,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