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么生气了,宋观怎么着都应该好好窝在他那屋子里,继续晒鱼干似的躺下去,别折腾些有的没的。但当宋观得知,这一段时日一直被调派到其他地方做事的无忧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按耐不住地趁着小侍女转身给他倒茶的功夫,不作声响地就这么翻窗跑了。

其实宋观也还没想好找到无忧之后要具体问些什么,他想问问无忧这回被罚了什么,身上疼不疼,现在身上的伤是否好了;他也想问乔家那个小孩子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所知道的关于“乔明”的事情,都是许多年后那个已经长大了的“乔师弟”身上发生的事情,而师弟曾经经历过什么,他全都不知。

宋观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就这样一路摸到了顾长老的院子,无忧是顾长老的弟子,而顾长老如今也就只收了无忧这么一个弟子,是以这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也就只住了两个人。

这几年来,宋观内力的提升速度就是开了挂,并且也是因为他这些年在裘长老眼皮子底下,偶尔脑抽一下,想做些什么裘长老不许他做的事,便需得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所以他这一手潜行的好功夫简直是没得说的,以至于他翻进院子里的时候,无忧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

初夏的夜晚还没带上往后的那种闷热之感,盈盈月光之下,“少女”莹白得骨肉停匀的身体,宋观翻上墙头时,瞧见的就是无忧这样的一个背影,“她”正拿着木勺舀水浇在自己的肩头,黑漆漆的头发沾染了水s-hi漉漉的披在“少女”的背后,盘曲缠绕地裹着了那一具雪白的身躯。

原来只黑与白两种颜色,也能鲜艳成这副样子,宋观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翻上墙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少女饱满的躯体像惊雷一般在眼前乍现,他惊得“啊”了一声。

然后回应他这一声“啊”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到了极点的厚实木桶子,倘若不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够快偏头躲了过去,那么,估摸着这会儿被砸得脑浆四溢直接躺地上嗝屁了的,就是他了。

无忧在丢出木桶的间隙,已是一把卷了搁置在一旁的一堆衣服里头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白皙修长的腿依然露在外面,只是这虽不是完全裹严实了,但好歹该遮的地方全都遮住了:“什么人在那里!”她抬头看向墙头的方向,凛声问出这句话,声音冷得几乎同冰渣一般,饱含无尽杀机。

宋观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无忧,这种冰冷尖锐到了极致的杀气,简直要凝成实质将人生生割裂,他一时僵直地坐在了墙头之上,而这个时候无忧也发现了来的人是宋观,“她”一时怔住,也维持不了片刻前充满杀意的样子,就这么呆呆地将宋观看着。

两人一个傻坐在墙头,一个傻站墙头之下。

天上圆月一轮,月光清明得仿佛是流水,就这么倾泻而下。无忧赤足站在泥土的地上,手足无措地将宋观看着。也是这一段距离,隔得不算远,也没得近。但恰恰好的,足够宋观看清了无忧于匆忙间,未能将衣服拉扯好以至于露出的肩头上的红色胎记。

是殷红的颜色,像彩笔涂绘,也像刚涌出的鲜血,就这么勾勒出一只蝴蝶形状,仿佛将要振翅而飞,却依旧停息在那雪白莹润的肩头。

“乔望舒?!”

宋观完全不能置信,而无忧脸上的血色,随着这一声名字的喊出,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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