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元妃生出个借种生子的主意,非要压着她从宫外给偷渡个壮年男子进去。她再怎么不惧鬼神,眼看着是要杀头的大罪也是不敢去做的。
元妃却在此时叹了一口气。
这光景,难道还有什么自己没能猜到的难处?凤姐好容易落下的心又狂跳起来。
元妃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接着道:“话虽如此,可这灵药的功效实在是说不准,且那老僧还特特的叮嘱,服用此药之前,需得斋戒至少三个月,多食瓜果菜蔬,清心寡欲,不得狂喜狂怒,不得操劳,不得入夜不眠,不得沾染金银沉秽之气。但凡有一条触犯,这药便失了灵性。及至吃药,需得以参汤冲服,早晚各半丸,便可齐全。”
“只有一遭,”没等凤姐一口气松全了,元妃又道,“这药我悄悄地令太医院瞧过,吃了对身体确无坏处,只是究竟有没有求子之效,却是瞧不出的。”
凤姐心领神会,当即道:“娘娘想找人试药?”
元妃露出“你果然是聪明人”的微笑:“这药十分珍贵,再不多得的,试药人既不宜多,口风也要严谨才是。”
直到凤姐告退走出,抱琴方将自己的表情由含蓄微笑调整回了无奈:“娘娘这是想做什么呢?”她没有记错的话,那盒子里装的是自家娘娘随便抓了些滋阴补气的药材胡乱一气和的丸药吧?搁在那里好有些日子了,连小宫女都不好意思赏下去的。怎地摇身一变,就成了番僧进上的求子灵药了?
“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元妃却没有笑,她并非专修歧黄之术的丹修,可修为摆在那里,对天道万法的理解自非常人可比,她随手配的药,纵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威能,调理调理妇人的身子也是尽够的,“她也是时候好生歇歇了。”
抱琴摇头,无奈而笑。
这么戏耍自己的堂弟媳妇,有意思么?
作为两人议论的中心,凤姐着实将元妃的吩咐放在了心上。元妃的请托说得既机密,凤姐这边哪里敢放半点风声走漏出去?她也留了心,太医院的人是请不得了,便使人悄悄地拿了一点药去找民间的名医,细细的看过。那群大夫十个里有六个说是补身之药,剩下四个说不出门道,只肯定一点,此药于妇人身体有滋补之效,绝无害处。
凤姐听了,方放下心来,与平儿商议了一回,隔天便秉过了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将掌家之权暂时卸了下来,由李纨、宝钗代管,另有探春将要出阁,也帮掌着练手,自己则歇了下来。元妃嘱托之事,她大可以寻下人一试,但服药之前的斋戒太过显眼,难免招人眼。且元妃既说了此药再不多得,若果真灵验,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自己还没有儿子呢!
子嗣之事,起初凤姐并不在意。彼时她自恃年轻体壮,只想着此时没有日后必有,她能生得下一个巧姐,自然也生得下儿子来。况且彼时她方嫁来荣国府为救,只急着要站稳脚跟、立出自己的威风来,又自恃青春貌美,与贾琏正是绸缪欢洽的时候,深心之中亦不乐意生个孩子出来搅和。然而时移世易,她现下倒是威风之极了,可与贾琏的情分也渐冷淡,加之身上的病总不见好,要个子嗣的念头反而迫切了起来。自家丈夫的德行她怎会不清楚?眼下碍于她的面子,或许能有几分顾忌,倘若再过得几年她仍是没生个儿子出来,他管保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想她王熙凤刚强了半辈子,难道回头等巧姐嫁了人,到老了,她反要去看那起子奴才秧子生的小崽子们的脸色,连带着自家挣得大笔家私都要便宜了那群人?
做他娘们老子的白日梦去!
午间贾琏回来取东西,一挑帘子进去,看见凤姐卸下了惯常戴的金银珠翠,只乌泱泱的挽了个家常的发髻,簪了支玉钗并几朵点翠珠花,比之往日看惯了的华艳令人,凭空多出了几分柔软清淡的妩媚可爱来。他已许多日子不曾好生的端详过凤姐的样子,猛然一瞧见,登时觉得眼目一清。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午饭摆了出来,清一色的全是清淡素斋,凤姐忙说:“底下人真是糊涂了,知道你中午要回来,竟还不添几道菜!这就叫他们重做去!”
“罢罢罢,”贾琏忙叫住,他今天看着凤姐这幅模样觉得格外新鲜,便也较之往日多出了不少耐心的声气,“别折腾底下人了。一般的饭菜,你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倒是左近也没有什么大日子,你怎么就吃起斋来了?”
凤姐扶了扶松松拢起的鸦鬓,毕竟是金陵王氏金尊玉贵的闺秀小姐,自幼养就的仪态,当她敛去了骄横傲气后而微露女儿情态时,便是十二分的清俊fēng_liú:“昨儿进宫见了娘娘,她精神极好,可那一举一动就透着不支的样子。想来再刚强的人,倘或伤了身体亏了根本,便是个铁人也得给磨坏了。”
“你就触景生情,想着要好生保养了?”贾琏奇道。凤姐惯是个好强的,哪怕病掉了半条命也不肯轻易承认自己势弱的,何时有了这等自觉?
“怎么?许我为你们贾家赴汤蹈火累死累活,不许我自个儿乏了,退下来松散些日子?”凤姐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甚是娇媚,看得贾琏心下发痒,连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