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夜色深重,路上没什么行人,也没人注意到婴儿车里手长脚长的超龄乘客。
紧迫感稍稍缓解,曹安期全身被强压下去的伤痛立刻卷土重来,她又累又痛,拖着两条腿每走一步都是折磨,恨不得就在大马路上躺下来。
出于这种到达极限的心理,她再也不愿意多想,直奔路边的家庭小旅馆,用吴兆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任何一所高校的周边都少不了这类卫生条件不达标的阴暗小旅馆,前台的妹子一看就是见过大市面,全程呆着脸毫无表情,似乎年轻的女孩儿推着婴儿车里的男孩儿来开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连多问一句的兴趣都欠奉。
曹安期接过钥匙,上面用小块胶布贴着房间号,胶布已经被无数人的手指磨蹭得黑乎乎油腻腻,她有点恶心地拈了一会儿,干脆扔进吴兆怀里。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电梯什么的不用想,楼梯间既窄且陡,两边墙壁布满张牙舞爪的涂鸦,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尿骚味。
曹安期先试着一步一阶地把婴儿车抱上去,很快发现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吴兆,两人无可奈何地对望了一阵,吴兆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狠狠点头。
于是曹安期让他把身体重量尽可能往□□,将左侧轮子担在楼梯边沿,就以这样高难度的倾斜状态把婴儿车生拖硬拽了上去。
等到终于打开房间门,两人的嗅觉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浓浊的臭气,闻不出任何异样,对眼前所见的绝对不到十平米的逼仄空间也满意得不得了。
即使整个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床。
只有一张床。
有床。
太好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第二十四章—开房以后
铃声先吵醒了曹安期,她睁大眼睛,视野里出现朦胧的光影,色块和光斑像水波那样缓慢地退去,画面变得清晰。
她看到低矮压抑的天花板,似乎站起来伸手就能触到,正中央悬着一个诞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吊扇,三片扇叶是弯弯曲曲的芭蕉形状,浅蓝色的漆皮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内层。
这东西真的不会掉下来?她有点心惊地想着,本能地屈起膝盖,将伸到吊扇下方的双腿缩了回来。
脚在中途碰到了另外的东西,有温度有硬度,弹性适中,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了睡在枕畔的吴兆。
昨晚上两个人实在太累,进门以后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相继倒下,吴兆先睡着,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曹安期勉强把他推到床的里侧靠着墙壁,自己躺在另外半边,闭上眼睛立即就失去意识。
直到此时此刻,睡饱了,神智完全清醒,周身上下所有的伤痛都在叫嚣着要求她的注意力,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事实——
曹安期,二十岁,人生头一回和男生开了房,上了床。
老妈会打断她的腿!
…………
……
铃声响到第三遍,吴兆的呼噜声停下了,他翻了个身,从背对曹安期变成面对她,一只手挠了挠肚子,另一只手拿上来甜甜地捧着自己的脸颊。
曹安期:“……”
她已经听出是门铃在响,这小破旅馆的房门居然装着门铃也是稀奇,大概是以前的居民楼改装的,很多东西就继续废物利用。
曹安期撑着床铺坐起身,掌下的手感并不好,被褥潮乎乎的,结成块状,大概从第一天开始就没见过阳光,更别提换洗。
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她只能猜测现在应该是白天,因为她的睡眠时长很规律,通常不会超过八个小时。
她心里默算着时间,将两条腿搬到床下,脚上还穿着鞋,这让她少了一道步骤,扶墙站起来,挪近门边。
曹安期没怎么考虑就拉开了门,反正要是警察他们也插翅难飞。
门外站着昨天替他们登记的那个女孩儿,依然是酷酷的面无表情,明亮的阳光越过她矮小的身体倾泄过来,刺痛了曹安期的眼睛。
“时间到了,”那女孩儿捏着个小学生习字本一样的本子,曹安期认出那是登记簿,“你们要续房不?”
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曹安期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钱。
女孩儿利索地数完那堆零钱,找给她两张,半句废话没有地转身便走。
“等等,”曹安期连忙叫住她,“请问现在是几点钟?”
女孩儿向后转头瞄了她一眼,她天生眼白多过眼黑,这就很像一个轻蔑的白眼。
或许那就是个白眼,曹安期想。
顿了顿,女孩儿掏出一只表面伤痕累累的诺基亚手机,曹安期没想到还有人在用那种老旧的款型,它甚至不是智能机。
“十一点零八分。”女孩儿木然道,“我是按规矩办事的,你们十一点就该退房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曹安期温和地微笑,努力表现得友善一些,“谢谢你。”
那女孩儿又看了看她,曹安期保持着笑容,即使脸颊拉扯过度有些酸疼,或许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女孩儿呆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活气。
她转身离开,手机忽然响铃,曹安期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感慨这手机铃和门铃一模一样也不知她自己是怎么分清——那女孩儿突兀地又倒转了回来。
曹安期讶异地看着她把手机递到面前。
“找你的。”她有气没力地道。
…………
……
在接过手机之前,曹安期就电话那端是谁有数十种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