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论棋技,他只服那个邪门的表妹,不知怎么,她好像能看破他心里所想,把每一步都揣摩到位,提前设防,她的攻势虽不凌厉,却正克自己这种有攻无守的套路,半局下来拖也要把他拖死。
下了半局,徐泰则方才觉得力不从心,不知怎的,宁远之的棋路竟和冉念烟的如出一辙,也是稳扎稳打,将敌人布下的局耗死,待到敌人心神紊乱时,斩断大龙,一击制胜。
这不是下棋,是诛心。
宁远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徐家的人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想来宁远之和徐家南府的大小姐有婚约,他针对的虽然是北徐,可两家同族同宗,同气连枝,这点是人尽皆知的,若非对婚事不满,绝不会说出这等挑衅之言。
徐泰则人虽粗些,却也不至于听不懂其中关节,拍桌而起,震得棋子离了棋盘,哗啦啦乱响。
“宁远之,你什么意思?我技不如人,你蔑视我可以,何故辱没我家门?”他说着,拉住了宁远之的衣襟。
宁远之把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道:“我没别的意思,是你自己理解过分了,火气这么大,下一步岂不是要动手?徐家少爷的修养也不过如此。那日在御前,派了个胡虏的杂种充门面,我还道徐家没人了,看来的确是不郎不秀者居多。”
他一边说,一边正了正衣冠,徐泰则想出手却生生忍住,拳头攥出了青筋。
宁远之的祖父不过是礼部侍郎,官职和自己父亲平级,而父亲的吏部远比礼部重要,论理是容不得他这般放肆的,可谁让宁远之的父亲是东宫侍讲,将来太子继位,极有可能进入内阁。
显然,宁家的底气也是从此而来。
徐希则是个白面书生,文雅和气惯了,却也不是软骨头,挡在弟弟面前,坦然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请宁兄过来首先是因为阁下和我丰则族兄的同窗情谊,其次是咱们各家素来交好,同气连枝,长辈们历尽几代修善往来,岂能因为咱们小儿辈几句恼怒之下的戏言就毁于一旦?我劝咱们各退一步,互道不是,就此解决,不要闹到父母面前。”
这番话有礼有节,众人无不折服,只看宁远之如何应对。
宁远之依然在调整微乱的衣领,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道:“泰则兄弟动手在先,先道歉——”
话还没说完,徐泰则就冷笑道:“休想!”
宁远之耸耸肩,道:“希则兄弟,看来令弟不买你的账啊!那既然是希则兄弟的主意,就请你纡尊降贵,先向愚兄行过一礼吧!”
饶是徐希则好性情,到这关头也是咬紧了牙关,被这无赖纠缠,和□□之辱又有何异?想当年淮阴侯韩信忍了一时的□□之辱,终成大器,自己为何不能效法先贤,暂且忍下?
在众人惊讶怜悯的眼神中和弟弟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里,徐希则就要躬身行礼,却被一个声音止住了。
“希则哥哥且慢。”
这是一道清嫩的女声。
众人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子,大的十三四,衣装简朴清雅,小的十岁上下,粉袄绿裙,如桃花绿萼般悦目宜人。
谢暄蓦然回首,见到冉念烟,眼前一亮,心说竟又遇见这个女孩子,随后才发现弟弟不在,不知何时溜走了,方才明白一定是弟弟请了这两位小姐过来,却不知此时贴着外墙躲藏的谢昀也是满头冷汗——
他本想去西厢请曲氏夫人,却不想曲氏夫人临时去了一个叫什么梨雪斋的地方,只有两位小姐在,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订了亲的妻子如此大胆地在众人面前仗义执言。
宁远之道:“都说打虎亲兄弟,看来徐家真的是没人了,还要小姐上场和我辩论吗?”
徐柔则手心发冷,一阵阵冒出虚汗,不敢直视面带嘲讽的宁远之,悄悄拽了拽冉念烟的衣袖。
冉念烟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
“宁公子诡辩之术独绝,却自贬为辩论,太过自谦了。”她道。
辩论和文人清谈同出一系,最是风雅,所谓道理越辩越明,大梁文士多善此道,可诡辩却是靠歪批正理、曲解事实呈口舌之胜,属佞臣奸邪一流的专长,为正人君子所不齿。
如今她说宁远之是诡辩,无异于斥责他是个小人。
其实这正是冉念烟心中所想,宁远之绝非争一时快意的草包,他在徐府大放厥词,为的无非是激怒徐希则徐泰则两兄弟,一路闹到南府,既然已经撕破脸,婚约也不得不取消,他是无所畏惧,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却耽误了柔则表姐的青春和名声。
要毁约,也该让大家明白是宁远之不恭敬在先,而非因为徐泰则动手。
如今她生在镇国公府,自然要和镇国公府同呼吸共命运,容不得外人玷污它的门楣。
宁远之顿感错愕,随即嗤笑道:“牙尖嘴利,没有半分闺训教养。”
冉念烟福身道:“不过是依照前朝圣人,朱熹朱夫子之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这几年间,朱熹的《四书集注》岂是白读的?这句话就出自其中的《中庸集注》一篇,没想到竟在此时用上了。
宁远之一愣,强作镇定,道:“好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不如用到底,方才徐泰则在棋盘上输给我,你是他的好妹妹,若能在棋盘上赢我一局,方显得你这位徐家小姐彻底了悟了圣人之言。”
徐泰则刚要说她不